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一個以身體為進階資本的薛和尚,還不足以讓一群佛門大德言聽計從,納頭便拜,奉其為天下佛門都領袖。
在他們的眼裡,像薛和尚這種改名換姓、數典忘祖,且以身伺候武後這樣一個老婦的人,其形象還不如溫柔坊中的樂子,都是錢财惹的禍,哪裡談不上半點敬重?
他們之所以聽從了薛和尚的召喚,忍辱負重,紛紛赴趕神都,聽一個野和尚吆三喝四,完全是看在武後的面子上,實則跟薛和尚一文錢關系都沒有。
這些老家夥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看夠了世間的風雲變幻,其目的無非是想借此機會登堂入室,博得武後的歡心,從而換得武後對佛門的大力支持。
如今之中土,道與佛兩立,其餘的零零碎碎諸教派,諸如那摩尼、拜火之流不過是一小撮胡子的堅持,難入漢室苗裔的法眼,均為小道耳,不足道哉。
自佛門東渡、傳入中土以來,天下就成了道與佛兩立的局面,道消佛漲,道漲佛消,幾經起伏,其間的心酸不足為外人言說。
昔日,釋迦本出于道門,是海外道門傳承一弟子,但卻質疑道門傳承的思想,于菩提樹下枯坐數年,終究悟出了自己的法,從而自立門戶,另立了佛門,并在其後傳入了中土。
佛門東渡進入中土以來,雖不得士大夫之喜好,更加為世内世外諸傳承所抵觸,但卻在機緣巧合之下,适逢其會,從而在某些奇葩的帝王扶持下,廣為傳播,大造廟宇,其後更是幾度沉浮,滄桑閱盡,并擁有了無數的信衆。
不過,佛門之興盛看似繁華,實則也不過是過眼雲煙,一聲爆響,刹那間的絢爛以後,就是一切歸零的時候,難以長久。
自大唐帝國建立以來,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皇家、朝堂和江湖,達成了某種默契,全都一門心思地在排擠佛門,恨不得将其連根拔起,盡皆鏟除。
自高祖以将,曆經太宗、高宗以及當今皇帝三朝,佛門一直都遭到大唐國教道教的打壓,從而處境艱難,且難以為繼。
而今,随着武後權利之心的膨脹,時刻都在想着欲取李唐而代之,建立一個新的王朝,那麼,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不可能繼續尊崇道教。
而縱觀曆史,那個王朝都離不開宗教的支持,秦漢如此,前隋也如此,李唐天下就更加不要說了,那麼,武後的新朝何能例外?
而今,武後欲破舊除新,掃清李唐遺留下的成規,就必須借助另一方大勢力。
這樣一來,佛門就有了中興的機會,假以時日,卷土重來,也并非是癡人說夢。
佛門大德和武後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很快就心照不宣地達成了協議。
所謂的曆史往往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巧合的累計和堆積,如同那大浪淘沙,一浪又一浪,待到風平浪靜的時候,沙灘之上留下的那一星半點靓麗的貝殼就組成了一段段曆史。
世事無常,難以預料!
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世上的事、往往都是由一個又一個的巧合堆積而成。
正如此番薛懷義為了自救,不甘心失去武後的寵幸,從而異想天開地召集天下大德高僧前來神都一樣。
此番巧合的是,還真讓他們給找到了依據,真可謂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若是讓那些已身居黃泉之下,亦或是被囚禁從而苟延殘喘、心灰意冷的“北門學士”知道,不知其作何感謝、會不會突然發飙、如那屈子般憤而做出一曲《天問》?
這些和尚還真不簡單,不僅斷章取義憑空捏造出武後登基稱帝的證據,并以此為根源生生泡制出了一本《大雲經疏》,成了武後稱帝最有力的證據。
根據這本經疏的記載,武後本是世界之主彌勒轉世于東方世界,今世化為女身,當為天下主,以此身應對無量量劫。
武後這個新的身份可真夠牛的,簡直就是驚世駭俗,震驚了滿朝的文武、天下的生民,以及古往今來的生魂。
你李唐不是号稱為老子後裔、神靈子嗣嗎?
呵呵,算個毬?
!
老娘可是佛陀彌勒轉世,真佛再生,降臨當世,試問誰更牛?
神之子嗣對佛陀本人,其斑駁不堪的身份很明顯是不夠看。
先不管武後心中信不信佛門教義,隻要是為了建立她心中的千秋大業,對于一切有利的因素,她都會捏着鼻子認可。
自此,道消佛漲,随着武後登基稱帝,建立大周王朝,道教日漸式微,而佛門卻因此大興,引來了一個大發展的黃金時代。
這就是接下來即将來臨的大世,從某種意思來說,也是一個亂世。
武後的以周代唐,雖沒有大興刀兵,但是,其間的過程同樣充滿了皿腥。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眼前如日中天的道門在大明的時候竟然衰落成那個樣子,很可能就是此時節武後尊佛抑道、大肆打壓道門所造成的。
甚至,在不久的将來,佛門借助武後的名頭,同世間某種黑暗的力量勾結在一起,對道門實施雷霆一擊,将道門大部分力量剿滅殆盡,從而造就了道門日漸式微,逐漸零落的結局。
在這個即将到來的大世中,隐藏着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多少潛伏在陰暗之地的魑魅魍魉都将登場,演繹一個極度危險的大時代。
此情此景,已經颠覆了趙無敵的認知,超過了他記憶之中的曆史記載。
面對接下來的這個陌生而又充滿兇險的大時代,他茫然了,不知所措,也不知該如何應對,那麼,出于趨利避害的本能,面對未知的大恐怖,他選擇了低調和冷眼旁觀。
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以及所在乎的人,他不想過早介入這段紛争之中,不想成為那出頭鳥被人當作靶子打,也不想做弄潮兒,與那滔天巨浪壓上整個身家。
“彼可取而代之!
”
昔日,眼見着帝王出行之威嚴,項羽曾說過這幾個字,據聞本朝故秦王李世民也曾如是想過,就連當今之武後,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