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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一個普通瓷盤賣八文錢,取了成本他們賺四文錢。
但是如果和藩國直接做生意,将一個瓷盤翻一倍賣到十六文錢,成本還是四文錢,市舶司抽三成稅是四文八厘,加一起就是八文八厘,他們還賺七分二厘,要比之前的四文錢多出三分二裡。
這還是翻一倍,如果翻兩倍呢?
陸鼎越想越興奮,如果自己壟斷了這個生意,那陸家就發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便聽到羅信的聲音:
“老大人,您覺得與市舶司合作,堂堂正正地做生意,能夠賺錢嗎?
”
“能!
”陸鼎使勁兒點頭道:“隻要肅清了海盜,絕對是賺大錢。
”
“到時候會是萬國來朝的局面,會有越來越多的藩國來到我們這裡,老大人,你說市舶司的生意會不會越做越大?
”
“會,當然會。
”陸鼎是越來越激動。
“那你覺得你一家能夠做得了這麼大的生意?
”
“這……”
“你們陸家真的能夠吃的下?
就算現在能夠吃的下,未來也能夠吃的下?
”
陸鼎心中就是一凜,他想到了陸炳,如果等到陸炳死了……
陸家的懷裡揣着這麼大一塊肥肉,卻失去了靠山,那就是破家的禍啊!
他的身體登時出了一層冷汗,後背的衣服都濕透了。
“而且……”羅信凝聲道:“如果你壟斷了整個生意,那就是不給别人活路,别人就要另想其它的路。
其它的路是什麼?
走私!
他們會冒死去走私。
如此,除了你在堂堂正正的和市舶司做生意外,整個東南其他的人都在走私,你覺得這樣下去,市舶司還會有多少生意?
你會有多少生意?
整個東南不用幹别的了,每日就忙着抓走私了。
走私一旦猖狂,倭寇必定死灰複燃。
這東南又會亂成一團糟。
當一個地方亂成一團糟的時候,那麼這個地方就隻适合走私,而不适合做正經生意。
”
陸鼎的臉上現出了欽佩之色,朝着羅信拱手道:“羅大人,是老朽想差了,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
羅信擺擺手道:“大家合計着來。
”
說到這裡,羅信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道:“老大人,想必你也清楚,你今日前腳進了市舶司的大門,後腳就有人去通報了那四大世家。
”
“是。
”陸鼎輕輕點頭。
羅信轉頭望向了陸府的方向道:“他們此時應該正在你的府中等你。
”
陸鼎的臉上便現出了尴尬之色,心中想着,這件事情看來是自己想簡單了,也想差了,這回到府中卻是如何向那四家解釋?
如果按照他來之前的想法,自然是不需要和那四大家解釋,不但不需要解釋,他還會想方設法地打壓那四大家。
但是,如今聽到羅信的分析之後,便知道自己相差了,不能夠那麼做。
如此就勢必和那四大家有一個解釋,不能夠讓那四大家記恨自己,不由皺起了眉頭,在那裡苦苦思索。
“老大人,你一會兒回去,就說你提前從京城得到了消息,陛下對東南很不滿意,我羅信你們彈劾不倒。
”
陸鼎的神色愈加的尴尬,羅信繼續說道:“所以,你便來先探探我的風口。
然後你便将我剛才說過的話,關于市舶司的前景說給你們聽,然後建議他們和陸府一起賺錢,我想他們也許還會期待京城的消息,未必肯答應你。
等到過兩天,京城的消息傳回來,他們就會後悔,會再去拜訪你,托你向我求和,那個時候他們就欠下了你一個人情。
如此雖然你在将來不會壟斷整個市舶司生意,但是卻也會在東南商界起到主導作用,比如成立一個商會,你任商會會長,如此比他們四大家賺得更多一些。
”
陸鼎聞聽心中大喜,這是羅信配合他演戲啊。
到時候那四大家還敢不感謝自己?
這也是給自己打下了人脈的基礎啊。
當即站起來,朝着羅信深施一禮道:
“多謝羅大人。
”
陸鼎離開了,羅信站在市舶司的大門口望着陸鼎離去的背影,将目光轉向了蘇州,心中輕輕一歎。
如今徐海,葉麻和辛五郎等人依舊在岸上四處劫掠,而胡宗憲也依舊按兵不動。
如此造成的局面就是,越來越多的小股倭寇都紛紛上岸,每一股倭寇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加在一起,卻也不少。
東南真是越來越亂了!
羅信歎息了一聲,胡宗憲再不出兵,東南會變得越來越亂,這樣的結果會造成物價真正的上漲起來,到那個時候才是大麻煩。
他之所以如此輕輕地放過五大家,就是要在東南徹底亂了之前和五大家達成合作關系。
如此大家就是拴在一根線上的螞蚱,有着五大家的存糧,他自然就不怕杭州物價上漲。
“但願四大家能夠識時務,也但願嘉靖帝能夠看在錢的份上果斷一些,京城的消息能夠快點兒傳到杭州。
”
羅信回身進入到市舶司,賀年和王梓任便湊了過來道:“賀喜大人,東南世家終于入大人掌中。
”
羅信搖了搖頭,向着四周看看,然後低聲道:“還不知道陛下如何決斷呢。
”
賀年和王梓任聞聽,臉上便現出憂慮之色。
羅信笑道:“不用過于擔心,以我對陛下的了解,應該會支持我們的。
”
再說陸鼎回到了自己的府中,果然剛剛下車,便見到自己的管家匆匆的跑到跟前,壓低着聲音說道:
“老爺,那四家家主如今都在大堂内等着您呢。
”
陸鼎輕輕點頭,臉上沒有絲毫變化,擡腳向着門内走去。
讓陸府管家心中深為敬佩。
“老爺就是老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說的就是老爺這種吧?
”
他卻不知道此時他家的老爺陸鼎心中卻在佩服羅信,早已經将一切都預料到了,而且辦法都為他想好了,否則他還真是措手不及。
心中不由對羅信感歎道:
“大人就是大人,運籌帷幄,決勝千裡說的就是羅大人這種吧。
”
陸鼎不太安然地來到了大堂,一走進門,就滿面春風的朝着那四大家主拱手道:
“四位老弟,久等了。
”
“老大人。
”
四位家主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朝着陸鼎回禮。
五個人再次分賓主落座,丫鬟換上新茶。
崔家家主朝着陸鼎拱手道:
“老大人,您這是?
”
陸鼎打着哈哈道:“四位老弟就不用試探老朽了,老朽就不相信你們不知道我去了哪裡?
而且我光明正大的去,也就沒有想要瞞你們。
”
四大家主臉上便現出了尴尬之色,不過心中卻是一松。
既然陸鼎能夠這樣說,就說明陸鼎并沒有背棄他們,但是陸鼎為什麼要去市舶司呢?
如今他們和羅信鬥得正兇,可以說是不死不休了,陸鼎去市舶司做什麼?
突然他們四個心中一動,難道是陸鼎先收到了京城的消息,知道羅信要倒黴了,去市舶司譏諷羅信去了?
想到這裡,四個人心中就是一喜,王家家主眉開眼笑地問道:
“老大人,您可是接到了京城的消息?
”
陸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這老小子心思倒快。
”
“嗯!
”陸鼎點了點頭。
聽到陸鼎點頭承認,四個人頓時心中大喜。
崔家家主興奮地說道:
“是不是我們彈劾成功了,陛下要處罰羅信了?
您老去市舶司去看羅信的熱鬧去了?
”
另外幾個家主也笑道:“老大人,您這麼做就不對了。
怎麼能夠你一個人去看羅信的笑話?
光顧着您一個看得痛快,卻忘記了我們?
您應該帶着我們一起去,我們大家一起看多熱鬧?
”
“哈哈哈……”四大家主一起痛快的大笑了起來。
陸鼎無語的看着他們四個,心中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家沒有陸炳在京城,沒有陸炳将事情看得那麼清楚,那麼有遠見,恐怕自己如今也和他們一樣吧?
然後就等着羅信的霹靂手段,等着家破人亡吧?
那四大家主的笑聲漸漸的停了下來,因為他們看到陸鼎正表情古怪的看着他們,他們的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妙,有些忐忑地問道:
“老大人,您這是?
”
“唉……”陸鼎歎息了一聲道:“你們收到京城的回信了嗎?
”
“沒有!
”四大家主俱都搖頭道:“哪裡會那麼快,最快也得明天或者後天,如果遲一些,還需要個三五天。
”
陸鼎再度歎息了一聲道:“你們都沒有收到回信,我們是一起給京城寫信的,我又怎麼可能提前收到回信?
”
“老大人您……”這四個人便有些慌了:“您剛才不是說收到了京城的來信嗎?
”
“我是收到了京城的來信,卻不是我寫的那封信的回信。
家兄在寫那封信的時候,我的信應該還沒有到京城。
”
“大都督……提前給您寫信了?
”四大家主的心中都升起了一絲不安。
“嗯!
”陸鼎點點頭,然後臉上的神色變得黯然,沮喪,甚至還有些恐懼。
看到陸鼎臉上的神色,那四大家主的心中徹底慌亂了起來。
崔家家主吞咽了一口口水,艱澀的問道:
“老大人,大都督說了什麼?
”
陸鼎此時已經完全入戲了,實際上他真的很容易入戲,一想到陸炳心中所說,他就不寒而栗。
聲音幹澀地說道:
“錦衣衛千戶沈淩在我們還沒有往京城寫信之前,便已經日夜不停地趕往京城,将這裡發生的事情禀告了家兄。
”
“大都督怎麼說?
”四大家主都眼巴巴地望着陸鼎。
“家兄說我們在自尋死路。
”
“啊?
”
四個人大張着嘴巴,震驚地望着陸鼎。
陸鼎壓低了聲音說道:
“家兄說,好在羅信厲害,果斷地殺了盧家,又用了涸澤而漁的方式殺了倭寇,否則這東南恐怕已經也就沒有了六大世家了。
”
“怎麼會?
”四大家主瞠目結舌。
“是我們想的簡單了!
”陸鼎歎息了一聲道:“家兄說,如果羅信當初沒有果斷地抄殺了盧家,得到那三十萬石糧食平抑糧價,沒有用涸澤而漁的方式殺了數千倭寇,讓倭寇殺入了杭州。
覆巢之下無完卵,你們以為瘋狂之下的倭寇真的會放過我們?
恐怕在他們離開杭州之時,我們六大世家就已經變成了廢墟。
”
衆人心中一凜,不過心中還是有些不服,他們認為自己和倭寇都有着關系,倭寇以後要用得到他們,不會殺了他們。
看到他們的神色,陸鼎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道:
“強盜總歸是強盜,永遠不要信任強盜。
”
衆人心中這次猶豫了,他們也知道強盜總歸是強盜,而這個時候又聽到陸鼎說道:
“即使是倭寇最終放過我們,我們也難逃家破人亡的命運。
”
“為何?
”四大家主不明所以。
陸鼎歎息一聲,他覺得今天歎息的此處最多,不是為了四大世家歎息,而是為自己之前作出的決定歎息。
“一旦杭州城破,這樣的大事一定震動朝野,陛下一定龍顔大怒。
到那個時候,我們能夠承受得了陛下的怒火?
”
這次那四大家主臉色變了,半響,崔家家主凝聲道:“老大人,我們可是都已經去信京城,這個時候恐怕早已經彈劾羅信了,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也許陛下會處罰羅信,畢竟誰也無法證明羅信殺的那數千人就是倭寇。
”
“不!
”陸鼎搖頭道:“我們陸家不會彈劾羅信。
”
“老大人,您沒有寫信?
”
陸鼎苦笑道:“我怎麼可能沒有寫?
隻是那封信到了家兄那裡,家兄便給扣住了,他不會彈劾羅信的。
而且在家兄看來,對羅信的彈劾一定會不了了之。
”
四大家主臉色再變,屋子裡沉默了下來,氣氛變得壓抑,空氣都仿佛有了重力,讓他們感覺到窒息。
但是,他們的心中還是抱着僥幸,總覺得未必就不能夠彈劾掉羅信。
他們的神色也都看在陸鼎的眼裡,不由心中搖頭暗道:
“一幫子蠢貨。
”
但是随後想到自己之前不是和他們一樣蠢?
臉上便不由現出沮喪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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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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