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不可能甘居于羅信之下,他連徐階都不在乎,怎麼可能在乎羅信?
他是不相信徐時行,但是卻相信自己的判斷。
徐時行此時正處于一種彷徨之中,一旦給他機會,他一定會把這個機會當作他實現自己理想的最後一顆稻草,心中難免會對羅信有着一絲感激。
羅信正是需要這一絲感激,然後利用這一絲感激,對徐時行潛移默化。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掌控徐時行,隻想利用徐時行,因為他知道徐時行這個人是不可能被掌控的。
便如張居正也不可能被掌控一樣,最後徐階還不是被張居正擠出了内閣?
朝會結束了,一個個官員向着大門外走去。
自然是官大的先離開,官小的後離開。
羅信在這裡官最小,便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等着一個個官員從他的身前走過。
每個人走過他的跟前,都會看他一眼,他們的眼光很複雜,因為他們實在是弄不明白羅信為什麼會舉薦徐時行。
徐階第一個走過羅信的面前,淡淡地看了羅信一眼,那意思是,不管你怎麼蹦跶,也興不起風浪。
老夫不會中你的離間之計。
然後是高拱,高拱瞪了羅信一眼,那意思是,我需要你一個解釋。
一雙雙目光從羅信的臉上掃過,羅信木然地站在那裡,心裡不住地在嘟囔:
“不用搭理他們,把他們當做一群羊駝。
”
“他們就是一群羊駝!
”
大堂内終于除了羅信,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羅信擡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大堂,不由歎息了一聲,然後施施然地走出了大堂。
玉熙宮。
徐階從大門内走了出來,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玉熙宮内。
嘉靖帝望着大門,擰着眉頭。
半響,歎息了一聲道:
“論起氣勢,高拱不輸于徐階,但是論起謀劃,這高拱還是差一些火候啊。
”
黃錦站在角落裡,低着頭不言語。
嘉靖帝頓了一下,将目光望向了黃錦道:
“黃伴伴,你說羅信為什麼會舉薦徐時行?
”
黃錦急忙開口道:“老奴不知。
”
嘉靖帝便鎖起了眉頭道:“你說徐時行能夠擔負起市舶司的重任嗎?
”
實際上,嘉靖帝對于誰擔任杭州知府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便是市舶司提舉,因為市舶司就是他的錢袋子。
黃錦急忙搖頭道:“老奴不知,不過徐時行是羅信舉薦的,也隻有羅信最了解吧?
萬歲将羅信喚來問問就知道了。
”
嘉靖帝神色一動,不過最終卻是搖了搖頭道:“朕現在還不想見他,不過羅信是最了解市舶司的人,而且徐時行是羅信的同年,兩個人也曾經相交莫逆,也應該是最了解徐時行的人。
既然他舉薦徐時行,那就看看吧。
”
說到這裡,嘉靖帝頓了一下道:“朕隻是奇怪,羅信怎麼會舉薦徐時行?
難道他不知道徐時行是徐階的人?
這和讓張居正擔任杭州知府,兼任市舶司提舉有什麼不同?
”
黃錦低着頭,大氣不敢出。
嘉靖帝琢磨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
“難道徐時行一直和羅信保持着聯系?
他在做徐庶?
”
“呵呵……朕真的是老了,竟然琢磨不透一個十八歲的心思。
黃伴伴,你幫朕分析一下。
”
黃錦不動聲色道:“也許是羅信一心為國,他隻是想着誰更适合市舶司提舉的位置,并沒有考慮徐時行是誰的人。
”
嘉靖帝愣怔了一會兒,有些猶豫不定地說道:“真的如此嗎?
”
羅信回到了府中,待吃完了晚飯,這才歎息了一聲,啟程前往高拱府上。
别人他可以不搭理,但是卻必須去高拱那裡解釋一下,高拱剛剛請他吃過飯,遞過來橄榄枝,而他也答應了聯手,卻反而就舉薦了徐時行,如果不能夠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兩個人之間将再難有聯手之勢,這對羅信來說,便是堵住了一條路,少了一個臂膀。
高拱此時在府中十分氣悶,他覺得羅信不應該和徐階聯手,羅信和誰都能夠聯手,唯獨不能夠和徐階聯手。
這不是因為羅信和徐階有私仇,而是兩個人之間的矛盾早已經公開,别說是官場,整個大明都幾乎婦孺皆知。
這個時候,如果羅信放棄的私仇,和徐階聯手,這無疑便會被他人認為羅信是一個沒有底線的人。
如果一旦被形成了這個印象,将沒有人會願意和一個沒有底線,沒有堅持的人為友,這幾乎便是羅信自己堵住了自己所有的路。
以羅信的聰明,斷然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元馭,你和羅信與徐時行都是同年,你說羅信為什麼會舉薦徐時行?
”
王錫爵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最終卻是搖頭道:“閣老,學生的智慧比不上羅信,他的心思,學生真的猜不透。
”
裕王府。
裕王聽到馮寶的彙報,臉上現出喜色道:“如此說來,羅師和徐師和好如初了?
這真是太好了。
如果羅師和徐師能夠同心協力,孤的大業便更有把握。
”
景王府。
景王擰着眉頭對唐汝輯道:“唐師,不是說羅信和徐階有仇嗎?
怎麼還會舉薦徐時行?
”
唐汝輯搖了搖頭道:“臣也搞不懂。
”
景王站了起來,煩躁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道:“如果羅信和徐階真的放下私仇,和好如初,孤的大業就更難了。
”
高府。
高府總管匆匆來到書房道:“大人,羅大人求見。
”
高拱和王錫爵對視了一眼道:“元馭,你先去客房坐坐。
”
“是!
”
王錫爵退了出去,不一會兒,高府管家帶着羅信來到了書房門前,管家恭聲道:
“老爺,羅大人來了。
”
門一開,便見到高拱滿面笑容地望着羅信道:“不器,快進來。
”
羅信跟着高拱進入到書房,分賓主落座之後,羅信望着高拱苦笑道:
“閣老,事情不是很妙啊!
”
“嗯?
”高拱神色不由一愣道:“你是什麼意思?
”
羅信拱手道:“閣老,我今日舉薦徐時行也是無奈之舉。
”
饒是老謀深算的高拱也不由臉色一變:“你什麼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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