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馬富貴的寶貝兒子死了,漢子們感同身受,向那些差役壓了上去。
這可是六十多位漢子,幾倍于官差,再說這碼頭上的漢子們本就壯實,他們又跟了張震大半年,吃的好穿的暖,體型上更是彪悍了。
同伴被打傷本就讓人憤怒的了,如今孩子也跟着死了,漢子們的眼中滿是仇恨的怒火,喘息聲也越發粗重起來,吓得那些差役一個個把刀都丢掉,以示無害,免得被暴怒的百姓錯手殺了。
不服軟不行,在官府當差,關系戶居多,大多是欺軟怕硬的貨色。
本來那婆娘跑了,他們還看笑話似的也不阻攔,待她請來人或者根本無人敢跟來,趁機再威吓一番,隻要唬住了傳揚出去,誰還敢對稅賦有二話?
這本就是殺雞儆猴的舉動,是為了日後收稅方便,本就帶着諒你也不敢跟官府作對的心思,哪怕他家是跟着那大出風頭的張員外!
他們怎也想不到,民不與官鬥這句至理名言,在張震這連個功名都沒有的小地主身上打破。
他不但來了,還是帶人來的,帶人來也就罷了,自己這邊話都沒說呢,人家直接一句‘不說個明白,誰也别想出這個院!
’
原本麼,那小吏聽到門外聲音不對就想翻牆出去,本就是兵熊熊一個,将熊熊一窩的事,他這一帶頭跑,差役們也跟着望牆角而來,氣勢上一弱,愣是誰也沒敢接口。
被漢子們圍上來,這下真是把他們狗膽給吓破了,隻盼那張員外說的‘興許還有救’不是虛言,不然今個真有可能陰溝裡翻船了。
夏張兩人見漢子們圍了上去,情知這些差役跑不了了,也慌忙扶着那馬大娘跟進屋内,就見張震正雙手按壓那小孩屍身呢。
看了沒幾下,就見主人連嘴都親上了,這可是屍體啊!
兩人手上哆嗦,頓時被瞎眼的馬大娘察覺了。
她兩眼一抹黑,眼淚還無聲的流着,卻連大聲喘氣也不敢,隻怕打擾了自家少爺望聞問切。
全神貫注的感受外界的異樣,隻盼着聽到一句自家寶貝孫子肯定有救的話,那感覺自然無比的敏銳,兩人手上顫抖不止,她也更慌了,想問問又不敢問,那眼淚已經不是斷線的珠子了,根本就是狂湧而下。
沒錯,張震就是在人工呼吸,隻盼是這孩子在驚恐之下被一腳踢得背過氣去,是休克了吧,反正就是死馬當活馬醫。
按壓,人工呼吸,如此三次之後,隻聽“咳咳咳咳....嗚嗚哇....”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随後就是孩子的大哭聲。
“活了!
活了!
大娘!
您孫子活了!
”親眼看到死而複生的神迹,夏仲勇激動的無以複加,嘴唇顫抖着向馬大娘道喜。
“孫子,乖孫子!
奶奶在這呢,不怕不怕!
”馬大娘在左右的攙扶下向前,循着哭聲碰到孫子的頭發,捋順捋順頭發安撫起來。
而那三四歲的小男孩,見了奶奶終于安心了一些,掙紮着起身撲在老人懷裡。
“黃河照看下老人孩子。
”張震說完出去了。
這馬家小院不過是普通民居,也就是擋風遮雨的功能,隔音效果幾近于無,屋内的動靜,外面的幾十号人聽的一清二楚。
孩子的哭聲清晰無比,這是真活了啊!
東家少爺還是醫國聖手不成?
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就是那些号稱醫國聖手的神醫也辦不到啊!
看着張震出來,這七八十号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一個個屏息以待。
張震平靜的問道:“剛才踢孩子的是哪一個?
站出來。
”
一人跪地道:“回張爺的話,是小人,小人也沒想到孩子這麼不禁踢,千錯萬錯都是小人的錯,萬幸張爺妙手回春,小人這一時失手才沒鑄成大錯!
如今孩子也活了,張爺能否高擡貴手,放了小的?
”
“哼!
”張震怒極反笑:“若是本少爺今日不來,馬富貴重傷,馬大娘眼瞎了,孩子也死了,一家四口,三個不得囫囵,怕是富貴的媳婦回來也不得善了!
隻因你等貪婪,自以為身在官府就無法無天?
!
孩子是本少爺救活的,這點與你無關!
與你有關的,唯這殺人償命!
!
拉出來砍了!
!
”
夏仲勇在張震身旁,眼見那差役絕望之下就要搶了地上的刀拼命,眼疾手快的就是一刀,将這差役的右手連帶半條小臂一刀斬斷。
“啊!
我的...”
話還沒說完呢,夏仲勇回手就是一刀,這人腦袋一下飛起兩尺多高,飛到一旁做了滾地葫蘆。
本來他是見刀光閃過,本能的向後仰,這跪姿之下,無頭屍身的碗大的傷疤鮮皿狂噴,不久前還歡鬧的同伴在眼前被殺,又被噴了一身一臉的皿,差役們這下更是吓破了膽,拼命的向後退縮,一個個做那鴕鳥鹌鹑樣。
夏仲勇将那地上的十來把刀收了,張震含笑道:“這踢孩子的事算是了了,咱們再來說說稅賦的事!
”
張震說着語氣轉冷,厲聲道:“你們給我說個清楚,為何同樣是本少爺家的佃戶,都是老實人,同為大明子民,還都是四口之家,牛逢春的糧稅交了二百四十斤,人家馬富貴就該交一千四百斤?
五倍都不止!
”
“就是啊!
說啊!
!
!
”漢子們也大聲附和質問道。
那小吏被差役門連推帶搡的做了擋箭牌,很快從最牆角被推了出來,到了最前端。
剛站定,那跪着的屍身撲通歪倒在腳下,差點将他給吓死了。
看着前面衆目睽睽,小吏怕的要死,雙腿一軟就跪下了。
“這都是巡檢大人的主意!
和小的們無關啊!
”小吏哭訴道:“是楊巡檢說的,說是若有問的,就說各處府衙需要修繕,境内兩處水閘更要大修,這災荒之年,往州府運送的人手也要加倍,再加上其他一些雜稅,這才有了十稅其四的稅賦!
”
“其實那牛逢春也是巡檢大人定下的一千四百斤,隻是楊翰林擅自做主,依大明稅率和本地往年慣例征收的,小的也隻是混兩天好吃好喝,中飽私囊的都是大人們!
是巡檢大人和上面的知縣知州知府,小的一個麥粒也不敢拿啊!
楊翰林和張爺是錯對門的好鄰裡,小的與翰林兄過往親密,張爺能否看在翰林兄的面上,放了小人?
”
“哈哈哈哈!
”張震大笑道:“你倒是把自己摘了個幹淨!
這麼一堆也不止一千四百斤吧?
去個人看看外面車上的麥子是不是咱家的。
”
小吏慌忙說道:“張爺,那是别人家收來的!
不是這家的!
”
張震冷笑道:“這周邊十幾裡除了我望湖村就沒見一棵麥子,是不是别人家的?
看過自知!
”
很快出去兩個人,解開外面牛車上的袋子,每袋抓出一些,也不需拿回院内對比,大聲喊道:“少爺,這麥粒兒這般飽滿,整個大明怕是也沒有第二家!
絕對是咱們地裡長出來的!
”
張震點頭道:“二百四十斤的稅,愣是被你們加到了兩千斤不止!
如此魚肉百姓,良善百姓更是險些被你們滅門,你們自個說,留你們在世上幹嘛?
一個不留!
全殺了!
!
”
夏仲勇早等着張震發話了,聽後上去就是一刀,這一刀下去,最靠前那人的人頭連着肩膀手臂一并下來,聲勢之驚人,比剛才那斷臂枭首可吓人多了。
隻這一下,那差役們就吓暈了兩個,除了這倆幸運兒,其他的都被吓得屎尿橫流。
漢子們早就怒氣沖天了,有了夏仲勇帶頭,腦子一熱上去就砍,這狹小的角落裡瞬間成了人間地獄,不到兩丈方圓的範圍,愣是留下了十來具被亂刀分屍屍首,一個比一個皿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