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平太守府大堂被最後一批陳留營士卒付諸一炬,趙雲高順的帥帳就設在了府中那一大片空地之上,城中許多空曠之處也搭建了遼東軍的營寨,樂進一路行來除了街道之上的斑斑皿迹仍在證明着方才經曆的大戰之外竟是一切如常,在如此激烈的攻城戰後燕軍士卒還能如此行動有法,與民秋毫無犯讓他亦不得不贊賞劉毅趙雲的治軍之嚴,身為統軍大将樂進知道這一點有多難,九死一生攻下堅城劫掠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士卒們亦會借此來發洩心中的戰意,一般而言隻要不是太過分将領們也不會過于認真,而似燕軍這般必是長年以來形成的習慣,看來燕王劉毅的仁義愛民絕非沽名釣譽,此處便可管中窺豹。
到達帥帳之前高順先行去了傷兵營,入城之後這個舉動是和打掃戰場一并進行的,這也是燕軍的一種慣例,當然城中搭建的傷兵營隻是一半,還有一半現在還在城外,醫療營的醫者們正在傾盡全力的去搶救那些在戰鬥中負傷的同袍,此時時間重與一切,他們經不起任何的延誤$(),那可是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
而搭建醫療營帳篷與在之周圍守護,在攻城戰中消耗了極大精力體力的士卒們都是一絲不苟,燕軍之中同袍之情極重,“入我營中,即為兄弟。
”燕王之言音猶在耳。
不得不說大戰之後燕軍的這種有條不紊讓樂進亦有眼前一亮的感覺,一支真正的強軍其素質未必盡數體現在戰陣厮殺之上,戰前的準備與戰後的料理等種種細節也是關鍵之處,燕軍的戰備與戰力樂進都已然在大戰之中有了極為深刻的感觸,此時又是另一番景象。
身為大将這軍中之事就是他的本能,燕軍百戰百勝英勇善戰,對于這樣一支強軍即使是樂進也不免會有好奇之心,平常哪有這般的機會?
前往太守府的途中他還看見了數名遼東軍士卒用滑輿擡着一名老者匆匆而行,即使見到趙雲也隻是腳步微微一停便立刻而走,這在等級森嚴的軍中似乎并不合常理!
老者樂進并不陌生,乃是城中有數的名醫羅乃士,号為“九指回春”,其家中還有着樂平最大的藥鋪,這陣時日亦收容了不少陳留營的傷兵,便是他對之亦十分客氣。
“文謙兄當知我軍之中有醫療營,大戰一完就是他們上陣之時,燕王有言,士卒們的性命重于泰山絕不可輕忽,故醫療營士卒在戰後可對所有将校免去一切禮節,他們的時間不得有絲毫的浪費,如今城中營地不僅有我方傷兵亦有文謙兄麾下忠勇之輩,在戰場之上他們乃是趙某仇敵,軍人之間不用有任何留手,可此時他們不再有軍人的身份,我軍對待降卒向來友善,其亦會得到不輸于我軍的所待!
”在不知不覺之中趙雲的語氣又再發生了變化,他是一步步的向對方接近,當然這也與眼前的話題有關,相信樂進對他這幫手下亦是極為愛護!
“如此倒是煩請将軍費心,這些士卒都是一等一的好漢,戰場之敗乃是大将之失,絲毫不減其英勇之處……”果不其然聞聽趙雲此言樂進終于有了反應,倘若不是他平素愛兵如子這些士卒豈會拼了性命也要掩護他撤離?
雖然為敵他在此處卻是深信趙雲之言,對方根本沒有必要對他有所隐瞞,此時出言雖稍有蕭索之意可對子龍以文謙兄稱之樂進卻并無太多的抗拒,如此對待敵軍傷員在戰場上并不多見。
“好,好一句戰場之敗乃大将之失,平心而論雲之兄長與練兵一處确有過人之能,我軍戰力當可雄視天下,不過文謙兄之部屬亦足以與我軍相抗,不愧良将之名,老劉,給樂将軍備些晚膳,再燙上一壺好酒,将軍請!
”對樂進所言趙雲亦是贊賞有加,與幽州武院之中大哥便曾有言,沒有帶不好的士卒,隻有無能的戰将,對此燕軍諸将皆奉為經典。
說話間已然到了帥帳之前,趙雲又吩咐庖廚營為樂進準備晚膳,在文謙兄與樂将軍這兩個稱呼的轉換之間他做的極為自然。
方才一心求死,其餘一切并無所感,此時被趙雲借各種情勢并以言語在不知不覺之中分了心意,腹中亦開始饑腸辘辘起來,這四日的攻城戰樂進并無心情吃上一頓飽飯,此時雖是戰敗被俘,但身上的千鈞重擔亦已經盡數卸去,至少在心理之上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
因此對于趙雲之言樂進并未拒絕,且此時帥帳内外蔓延的飯菜香氣對他亦是一種誘惑。
人一旦有了欲望求死之意便會更淡,從城下到帥帳趙雲的種種言行都頗合心理戰法之道,便是劉毅在此亦要擊節贊賞不已。
不過步入帥帳之後樂進的眼光立刻就被懸挂與營帳壁上的巨幅地圖和帳中所設的精細沙盤所吸引,這兩樣物事他平素多有得見可曹軍卻無法做到燕軍這般精細,一目了然!
當然單憑此處最多隻會令他好奇,關鍵之處在于地圖之上所畫正是眼下漢中兖州兩處的及時形勢,沙盤所擺更是燕軍在此處戰場的詳細兵力分部态勢,放在戰前所得樂進定會視若珍寶,便是此時得見亦不覺全神貫注的觀察起來。
子龍能有今日劉毅的引導固然是原因之一卻也與他認真刻苦的态度與不乏靈氣的天分有着莫大的關系,當日兄長勸服顔良文醜之法給了子龍很大的啟發,想要打消對方的求死之志就必須先分其心,而想要分樂進這般戰将之心戰場形勢就是不二的良方,趙雲此舉亦可謂對症下藥了。
當然帥帳一旦設立地圖沙盤就必須齊備乃是燕軍鐵律,隻不過将一切表現的如此詳細就是趙雲刻意為之的分樂進心意之舉。
曹軍沙盤與燕軍雖然有所區别,但以樂文謙這般的眼光小小的差異并不能成為他對形勢分析的障礙,方才趙雲提出的問題亦在沙盤之上有了答案,兖州之處激戰之地乃在東平,可燕軍為此做出的各部佯動與配合亦是極之充分。
那遍布沙盤以顔色加以區分的小馬想必就是燕軍的鐵騎營,他們之間保持着良好的距離與戰略縱深隐隐将樂平等城與陳留的聯系切斷,還在有意無意之間露出誘敵深入之态,其目的不言而喻,必是曹軍的機動主力虎豹騎!
換個人未必就能看出此中玄虛但顯然不會包括樂進在内,看了燕軍如此完備的布置,再回頭一思他們在攻城戰中的種種表現,文謙心中不由長長一歎,讓他回到二十餘日之前又如何?
敗局難返,現在令他牽挂的反而是東平魯國兩處,燕軍的攻堅之能已然不用證明,假使曹軍此時沒有良方應對的話說不得曹仁于禁二将也會和自己一般的下場,那對主公而言将會是無比沉重的一擊,三城之中的數萬曹軍可都是百戰精銳,但良方何在?
燕軍士卒操練精良戰力強悍,各種戰術運用純熟,統軍大将指揮有法,友鄰之間配合默契,加之在兖州戰場之上他們還有着絕對的兵力優勢,此時堅城已然不能成為依仗的情況下,曹軍又拿什麼來與燕軍對抗!
在劉毅的一切布置之中無不體現出殲敵主力的思想,倘若十數萬精銳與此戰之中被燕軍一舉成擒……樂進已然不敢再想下去。
兖州形勢如此,漢中之處便又如何了,眼光自沙盤來到地圖之上,那裡大半的土地已然為曹軍所占,可正因如此漢中城的位置才會顯得更為突出,在重重圍困之中屹立不倒,東側陽平關已有燕軍援軍到達,看樣子此處的形勢也并不如預期之中那般樂觀。
漢中城堅難攻,張文遠精善守禦之道這都在樂進的預料之中,可在此之前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燕軍的攻堅之能有了如此的提升,曹軍的進度算是正常的話燕軍這裡便是神速,兩相比較之間的差異意味什麼樂進心知肚明。
“文謙兄當知我軍器械營襄陽炮轟天炮墨方神弩之利,漢中城池之堅猶在樂平之上,此般器械置于城頭居高臨下便更具威力,加之我軍燕雲軍統領文遠将軍向來以善守名鎮天下,不是雲看輕文謙兄,但以此處而論其能尚在将軍之上,怕是縱以曹将軍之用兵想要攻克此城亦是難如登天,此非雲誇大其詞,以文謙兄的所見當知雲所言俱實,今樂平已下,魯國東平亦難以阻擋我軍,兖州一下我軍王牌虎衛軍又到漢中,卻不知在将軍眼中此戰勝負若何?
”樂進站在地圖之前陷入深思之時趙雲也來到近前與之并立,言語之中亦是極為平靜。
兖州之戰拿下樂平,對燕軍而言便是一個突破性的進展,他的意義不僅僅在與取得堅城殲滅樂進的陳留營,更在于檢驗了他們強大的攻堅能力,燕王此時已經開始了對此處的全線攻擊,東平魯國亦隻是時間問題,而曹軍對漢中的攻擊卻是屢屢受阻,此消彼長之下戰局的形勢不言而喻!
當然在這幅圖上趙雲不會将所有的軍情展示出來,比如說魏延的子午谷奇兵與張燕攻擊荊州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