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依照弘光皇帝的诏書,泉州港已經租借給了“安平王”鄭芝龍,而且租借期長達99年,但是泉州的街面上其實并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知府衙門依舊是原來知府衙門,知府衙門裡面的知府老爺依舊是原來的知府老爺。
當然,要說什麼變化也沒有,那也是不确切的。
至少靠着港口的那邊倒是有些變化的。
泉州的港口中,不少的碼頭原本就是安平王府的産業,如今,安平王府的人又在那裡大規模的購買土地。
泉州府的衙役,還有牙行的牙子們,甚至是打行的打手們都忙碌了起來,很快整個港口附近,就全都成了安平王府的了。
不過安平王府畢竟是當地人,算起來也是鄉賢,自然不會讓老鄉們吃虧,更不會魚肉百姓什麼的,所以那些其他人家的産業,安平王府也是花了真金白銀來買的。
當然,安平王府的銀子也是銀子,自然不能亂花,再加上如今安平王世子正在勤王,這銀子自然要用在為先帝報仇的正事上……所以,其實安平王府真正拿出來的銀子到也不多,大多數的拆遷戶,都是幹脆帶着自家的産業,投效了安平王府。
這樣一來也可以算是為國家效了力,二來,投效安平王府在經濟上也是有不少好處的,不但進貨什麼的方便了不少,而且背靠着安平王府,日後無論在哪裡,做起買賣來也不太會吃虧。
也算是一種雙赢了。
當然,也有一些小生意人,腦子不開竅,一定要守着自己祖宗留下的那點東西,死不肯搬走。
于是泉州府的一些衙役,勾結牙行的牙子,打行的打手,做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搞出了一些強拆的勾當。
不過安平王知道了,立刻派人趕到現場制止了這樣的做法。
安平王讓人傳話道:“這是人家祖傳的家産,人家子孫願意守着,又有什麼錯?
怎麼能逼迫人家搬走呢?
孤王也是泉州人,孤王要做這樣的事情,會被老鄉指脊梁骨的。
這房子雖然小,雖然破,但總歸是人家的,沒有主人的允許,風能進,雨能進,老鼠能進,但是孤王的人不能進呀!
要不然,孤王和禽獸有何區别?
”泉州人聽了,紛紛稱道鄭芝龍實在是一位賢王。
當然,也有些讀書讀傻了的狂生在背後悄悄說什麼“鄭王爺當年做着殺人放火受招安的事情,不知道帶着人進過多少别人的房子,如今卻說這些,這倒真是應了莊子的那句‘諸侯之門,仁義存焉’的話了”之類的怪話,隻是也沒什麼人理會他。
這些小生意人,以及他們的房子,就被保留了下來,隻是這些人大多都不太會做買賣,後來很快就因為生意做的不好,紛紛虧本關門,至于他們的土地,自然也就合理合法的落入了安平王府的手中,隻是,這是他們自己沒本事,卻不是安平王府的人仗勢欺人。
在收購了泉州港口和旁邊的大片土地之後,安平王府的人開始對泉州的大建設,更多的,更大餓碼頭被建了起來,碼頭旁邊的那些雜亂的住宅什麼的基本上全都被拆掉了,用以拓寬道路,以及修建巨大的倉庫。
道路被拓寬到了足以讓三輛四輪馬車并排行駛(這個寬度在如今的人看來自然是不值一提的,但在那個時代,這樣的道路就屬于寬得驚人了。
),而連綿的倉庫更是一座接一座的綿延了好幾裡地。
其實那些堅守祖業的小商人之所以後來很快就關了門,也和他們的周圍都從居民區變成了倉庫有關。
而在鄭家的計劃中,這裡今後将成為一個重要的轉運中心。
依照一般的想法,做天子的剛一登基,立馬就把國土租借給别人,哪怕是自己的臣子,總歸是不好的。
而我大明又盛産各式各樣的噴子,這些人哪怕沒事,都要找些事出來噴上一噴。
尤其是東林黨,又和成為了天子的福王有矛盾,更是應該抓住這機會,痛罵天子和奸臣了。
然而這次卻很奇怪,對于這樣一個舉動,東南一帶反對的聲音卻不太大,就算有個别人表示私下裡嘀嘀咕咕了兩句,也立刻就會有人站出來表示,如今最重要的是消滅流寇,為先帝報仇。
和這件大事相比,朝廷出租點土地算什麼?
而且這種聲音居然出人意料的成了主流。
但事實上,這并不奇怪。
因為東南一帶的士紳如今大多都和鄭家有着共同的利益。
這幾年來,鄭家控制了大海,消滅了幾乎所有的海盜,這使得海貿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
下江一帶的絲綢和棉布,江西的瓷器,還有各地的茶葉,都在海貿中給當地的士紳們帶來了更多的财富,而鄭家從海外運來的糧食,又使得他們能進一步減少糧田,增加桑田和棉田。
尤其是江南的士紳們,他們和鄭家打交道的時候就更多,在很多時候他們都是生意夥伴。
他們自然知道鄭家租借了泉州之後,肯定能給他們帶來更大的生意,更多的收入。
而江南地區也正是東林黨的基礎,既然鄭家租借泉州能給江南的士紳們帶來更多的收入,那麼以造福桑梓為己任的東林黨人,又怎麼可能反對能給江南士紳帶來利益的好事情呢?
更何況,還有一個好消息正私下裡在江南的士紳那裡傳播着呢。
這個消息就是,安平王明年将向他們訂購更多的絲綢和棉布,數量可能要在今年的基礎上再增加五成!
“安平王需要更多的絲綢,好賣給泰西人,賺錢來勤王,來為先帝報仇。
我等自然應該大力支持!
娘子,我想,安平王的絲綢是要賣給泰西人的。
他如今租借了泉州,我聽人說,他在泉州了又是建碼頭,又是建倉庫的,生意是越做越大。
如今向東往日本,向南往南洋泰西,進進出出的貨物,大多都是先運到泉州的。
這些貨物再從泉州運到其他地方去,要麼用的是安平王的船,要麼是泰西人自己的船,要麼是福建和廣東一帶的小船東們的船……”
周伯符說得正起勁,卻聽得耳邊一聲嬌斥:“啰裡啰嗦的,說了這麼多,也沒說到正題上!
老娘哪裡有時間聽你胡扯!
快說,你打算幹啥?
”
周伯符聽了,忍不住渾身一抖,他習慣性的縮了縮脖子,然後陪笑道:“娘子,為夫是想,想要買一些船。
”
“買船?
”他的妻子皺起了眉頭,想了想,似乎也沒發現什麼大的問題,便問道,“你怎麼會突然想起這檔子事情來了?
”
“夫人明察。
”周伯符滿臉是笑的回答道,“夫人您想,絲綢也好,棉布也好,糧食也好,這些貨物都要用船來運。
無論是泰西人的船,還是安平王殿下的船,大多都是海船,入了長江便行動不便,要進入那些更小的河道就更困難,而且也不好使。
而天下的絲綢什麼的,可不是都在海邊的,要運出去,便先要走水道送到吳淞口,然後再用沙船運到泉州,再換成大海船。
往日裡這些船倒也夠用,可是安平王既然說要購入更多的絲綢,而且要比今年多五成,這内河的船多半就不夠用了。
為夫想,别人此時多半想着的都是如何把糧田改成桑田,如何弄出更多的棉田,更多的織機,卻未必能想到這事情。
若是我們提前多買些船,等到明年,那還不是坐着收錢?
”
“嗯,你這樣說,倒也有幾分道理。
”周夫人笑眯眯的道,“這事情,明日吩咐下人去辦也就是了。
讓他們盡快把這十裡八鄉的能買到的,能用的船都買回來。
”
“夫人,這事情可不是幾個下人能辦的,而且咱們這裡的船,不好用,要買,就要到安平王殿下的船廠裡面去買。
安平王的船廠出的船,不但質量好,而且咱們照顧了王爺的生意,到時候,運貨的時候,他們的人稍微幫幫忙,我們的船就能賺得比人家多。
況且,為夫和安平王還有安平王世子都是朋友,如今人家飛黃騰達了,我們更應該去和人家聯絡聯絡,才能青蠅附骥尾……”
“哼!
你才是個綠頭蒼蠅!
”周夫人哼了一聲道。
她知道周伯符在家裡呆了這麼久了,呆得難受了,所以想要找個理由出去快樂的玩耍一下,但她并不點破,隻是道:“聽你這話的意思,你是要親自去一趟泉州了?
”
“夫人,我先去松江,拜訪鄭彩先生,然後再去泉州,然後說不定還要去一趟大員島——夫人,鄭王爺的船廠在大員島上。
夫人,這一路上,要說風光倒也不錯,夫人如果有意,不如我們夫妻一起去……”
周夫人盯着周伯符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看他到底有幾分誠意。
周伯符自然是滿臉誠懇的望着妻子。
“算了,難為你了,裝得這樣像。
你自己去吧,早去早回!
我可不想人家說閑話,沒見過出遠門還帶着老婆的。
”周夫人心裡一軟,便這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