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鄭森照樣又去了洪家的族學讀書,除了書信往來越發的頻繁之外,似乎和去年倒也沒什麼大的區别。
這些通信大多也和鄭森盜版來的解析幾何和三角函數有關。
不過有時候也會有一些關于家族的生意,以及海上的情報。
一開始,鄭芝龍隻是要求鄭森就某些具體的問題作出分析和判斷。
每次鄭森針對這些東西做出判斷之後,不久之後就會得到鄭芝龍的一封厚厚的回信。
在這封信裡,鄭芝龍對鄭森做出的分析和判斷,給出了詳細的點評,一方面對于分析正确,判斷準确的地方給與稱贊,另一方面則着重指出他在對情況進行分析的時候的各種疏漏加以指正和點撥。
鄭森明白,這種情況的出現意味着自己已經越來越受到父親鄭芝龍的器重了,如果他僅僅隻是一個普通的大家族的嫡長子,那現在倒是該藏藏拙了,免得過了頭導緻父親的忌憚。
雖說父子天性什麼的是客觀存在的,但是,在權力面前,這東西很多時候都靠不住。
漢高祖能為了權力要項羽“分我一杯羹”,武則天能為了權力把自己的幾個兒子像摘瓜一樣的一個一個的摘掉,鄭森自問,如果到了滿清打過來了,他的父親鄭芝龍和曆史上一樣打算投降滿清,而自己手中已經有了一定的權力了,那自己會不會向李二學習,發動一次政變,然後把老爹軟禁起來養老呢?
鄭森知道,自己隻要有能力這樣做,多半會這樣做的。
當然,這樣做也可以解釋為愛護父親,免得他像在曆史上那樣被滿清搶光了錢财然後殺頭。
可是如果,當然,作為穿越者的鄭森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如果真的出現了和曆史上一樣的情況,鄭芝龍已經落入了滿清的手中,而且也和曆史上一樣寫來了勸降信,自己會不會像曆史上的那位鄭成功一樣回信說“老爹你放心,萬一你真的被滿清殺了,也有兒子可以為你報仇”呢?
雖然鄭芝龍對鄭森真的非常好,雖然鄭森也十分的感激,然而他也知道,真到了那個時候,他絕對沒有其他的選擇,也隻能像曆史上的那位國姓爺一樣,來一個“父不能為忠臣,子亦不能為孝子”。
當然,曆史上的那位國姓爺那是真的有對朝廷的忠心,而作為穿越者的鄭森,對于朝廷什麼的,那是隻有滿滿的惡意,毫無一絲一毫的忠誠。
既然鄭森自認會為了權力,做出某些嚴格算起來能算不孝的事情,那麼推己及人,自然也會覺得人家也會這樣。
然而,鄭森卻明白,他沒有時間來韬光養晦,時不我待,在滿清入關前,他必須盡快的獲得更多的權力。
所以,對于鄭芝龍交給他的那些問題,鄭森做得都非常的認真,這樣一來,他的答案很多時候自然就會讓讓鄭芝龍大為驚訝。
首先是鄭森做出的最後的判斷往往非常準确,哪怕他的分析過程中有很多錯誤。
有些時候,鄭森因為經驗不足,忽視了一些至為重要的信息,或者是被一些并不重要的信息幹擾了,分析當中出現了很多的漏洞,但是在最後做出綜合判斷的時候,他卻總能不知怎麼回事的就繞回來了,做出了相當正确,或者是至少相對正确的判斷。
這樣奇怪的現象其實也不奇怪,因為在鄭森進行分析的時候,他的心裡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參考資料,那就是未來的曆史。
這個重要參考資料的存在,使得鄭森即使在對其他信息的分析上出了錯誤,最終做出的判斷也不會太離譜。
隻是,鄭芝龍是沒辦法知道鄭森還有這麼樣的金手指的,于是這種狀況在他看來,就顯得格外的怪異了。
那個時代的人普遍有一些迷信,像鄭芝龍這樣的在海上闖蕩的人,越發的相信各種怪力亂神的東西。
就像當年十八芝聚義,為以誰為首而争執不休,後來有人提出,立旗杆拜風,誰若是拜來了風,便認誰是老大。
結果大家下拜,旗幟都紋絲不動,隻有到鄭芝龍下拜的時候,卻突然起了風,吹得旗幟獵獵作響,從此,十八芝海盜便以鄭芝龍為首。
後來因為招安的事情,十八芝兄弟起了内讧,但是最後,所有的叛亂者,無論是李魁奇還是劉香,都不是鄭芝龍的對手,都一一被鄭芝龍擊敗。
在和他們的戰鬥中,鄭芝龍也不止一次的做出過錯誤的判斷,有些錯誤甚至還相當嚴重,然而,他的對手卻一次都沒能抓住他的這些錯誤,甚至于,很多時候都是他鄭芝龍犯下的錯誤總能引出他的對手更大的錯誤,并直接導緻對手的失敗。
當然,劉香如今還在苟延殘喘,但是鄭芝龍相信,劉香撐不了多久,因為鄭芝龍相信,這就是天命,在這片大海上,隻有他才是天命所歸。
有了這樣的想法,鄭芝龍自然覺得,鄭森如今的表現也正是冥冥中有天命關注的表現。
于是自然越發的看重這個孩子。
當然,鄭芝龍的這個所謂的天命,還遠遠不是“主神器”的那個天命,封侯拜相也是有天命的,至于“主神器”的那個天命,這樣的野心,鄭森倒是有的,但是鄭芝龍卻根本沒有,否則,在原本的曆史上,他就不會因為一點小挫敗,就輕易的投降滿清了。
不過這樣的考問很快就升級了,漸漸的變成了對于大局的判斷。
尤其是有關荷蘭人和劉香的情報多了起來。
鄭森也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判斷:荷蘭人可能試圖壟斷和中國的貿易,為此,他們可能和劉香聯手。
除此之外,鄭森甚至進而提醒父親,荷蘭人可能采用不宣而戰的襲擊方式發起攻擊,一些容易遭到封鎖和攻擊的位置,比如廈門什麼的,要格外提高警惕,另外,在戰争爆發前,要盡快加強軍隊,搞好備戰。
“孩兒與穆天德神父交談得聞,歐羅巴諸國正自混戰(三十年戰争),荷蘭精銳集于本國,能與我戰之船艦,所用火炮皆老舊者。
而西方有英格蘭國,能造鑄鐵長管艦炮,射程遠超荷蘭,威力亦然。
父親大人嘗與孩兒語戰荷蘭夾闆船往事,謂夾闆船堅固,非弗朗機炮所能傷,又有紅夷大炮,可以及遠,又威力巨大,以火船攻之,常難近之。
父親大人或可自英夷購入此炮,如此,與荷蘭夾闆船交戰之時,可以此炮壓制騷擾彼船,協之以火船,則彼勢難兩顧,如此,則夾闆船可破之矣……”
“老二,你看阿森說的這些可有道理?
”鄭芝龍将鄭森的這封回信遞給了鄭芝虎。
鄭芝虎接過信,皺着眉毛看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說:
“大哥,阿森說的怕是有些道理,最近那些荷蘭人是不太老實。
這些紅毛,一向是眼睛都在錢眼裡,都是看到了錢就不要命的貨色。
如今雖然在廣東那邊勾着劉香,能賺一點,但是哪有在福建做買賣賺得多?
怕是眼睛早就紅的發綠了。
這些個紅毛鬼,一個個的都像個G8,時不時的就想要硬一下,你要不教訓教訓他們,他們就總想要用他們的G8到處亂戳。
你要打他們一頓,他們倒是能軟個幾天,然後沒過幾天,狗日的G8就又硬起來了!
”
“老二,你就是不長進!
我們現在是朝廷命官了,朝廷命官你知道不?
要有些體面了,知道不?
老子讓你沒事多讀點書,是要你也弄得有點朝廷命官的風度,你倒好,勉強算是認得了幾個字,就是這張嘴,一開口就是G8卵子的!
”鄭芝龍笑道:“不過你這個比方倒是真恰當,狗日的紅毛都是這個G8德性!
這一次,他們的G8要真敢亂翹,老子就把他們的G8連根都砍下來!
看他媽的以後還拿什麼G8亂翹!
”
鄭芝虎斜着眼睛瞟了鄭芝龍一眼,撇了撇嘴說:“大哥你就是個丈八的燈台,隻照着别人,自己下面漆黑一片。
兄弟我滿嘴的的G8卵子,是跟誰學的?
還不是跟着大哥你?
正所謂跟好人,學好人;跟着巫婆學跳神……”
“少亂扯,還是說說阿森說的,買那個英格蘭炮還有做防備的事情吧。
”鄭芝龍說,“你覺得可行不?
”
“英格蘭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麼好。
”鄭芝虎抓了抓腦袋說,“而且,就算我們買,人家這樣的好東西,會不會賣我們?
”
“按阿森的說法,這英格蘭也正在參與歐羅巴的混戰,怕是正缺錢,隻要肯出錢,多半能買得到。
”鄭芝龍說,“況且他們在這邊也沒什麼地盤,也不怕賣給我們了将來被我們搶,有個什麼不肯賣的道理?
隻是這些紅毛一貫喜歡吹牛,那個什麼穆天德也不知道是不是亂吹牛的。
而且就算買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貨,趕不趕得上場子。
”
“要是真的好用,哪怕趕不上場子,以後總有能用的時候。
大哥,反正咱們有錢,先買個十幾門看看。
”鄭芝虎說。
“嗯,就這樣吧。
”鄭芝龍點了點頭,又問道:“你覺得該如何防備?
”
“大哥,自古以來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防備個什麼?
要我說,咱們先動手,偷襲他們一把才是正道。
”鄭芝虎瞪大了眼睛說。
“不妥不妥,如今我們是官軍了,不能擅啟邊釁。
”鄭芝龍笑着搖了搖頭,“這第一炮,一定要讓荷蘭人打。
而且,我們也正可以給他們一個先打一炮的機會,讓他們幫我們把一些不太聽話的家夥清理掉。
”
“大哥,你是說……”鄭芝虎猛地閉上了嘴,還朝着四面張望了一番。
“老二,你說這個局我們設在哪裡比較好?
”鄭芝龍微笑着問道。
“既然阿森談到了廈門,那就設在廈門好了。
”鄭芝虎說,“我相信阿森的眼光和運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