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的城樓已經出現在多铎的眼中了,但是那二十多個模範軍騎兵依舊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
這讓多铎非常的警覺,因為依照正常的道理,他們的主力應該已經不可能追上自己了,這二十多個騎兵還跟着又有什麼用呢?
這個疑惑讓多铎非常的緊張。
多铎帶着殘兵繼續向遼陽靠近,他突然發現,遠遠的在前面的官道上,似乎有人在那裡壘了一道一人來高的土牆。
“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在這裡壘上這樣一堵牆?
”多铎疑惑地想。
正疑惑間,那道土牆卻突然向下沉了下去,露出了後面一大排的騎兵。
原來這土牆其實就是此前模範軍騎兵支起來的那些灰綠色的僞裝網,遠遠望去,的确像一道土牆。
“這是……”雙方還有一定的距離,多铎跑得急又沒帶望遠鏡,一時也看不太清楚。
“上馬,列隊,小步逼近。
”鄭森下令道。
等候多時的騎兵們麻利的跨上戰馬,将長長的騎兵槍的槍尖高高的指向天空。
他們排成密集得如同一道城牆一樣的隊形,開始緩步向前。
鄭森也上了馬,手持着帶有紅色的小三角旗的長槍,走在隊伍的前列。
他望着對面的清軍,突然腦子裡不知怎麼的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按照《三國演義》的寫法,我是不是該攔住他們大喝道:‘兀那賊将休走!
某家在此等候多時了!
’”
不過鄭森是絕對沒機會這樣做的,因為在高速的對沖中,可沒有給他說這種話的時間。
但事實上,高速對沖也是不存在的。
因為清軍已經沖不起來了。
當這些騎兵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多铎就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用一個大号的榔頭,在頭盔上狠狠的敲了一下一樣,整個人都木了,好一陣子什麼思考都無法進行,他呆呆地看着對面上馬,列隊,舉着長得出奇的長槍,并且開始以較慢的速度像一堵城牆一樣向自己逼近。
“主子,是敵軍,是敵軍的鐵浮屠!
”何洛會大聲的叫道,因為驚恐,他的聲音變得又尖又細,簡直就像是個太監。
“鐵浮屠!
”所有的清軍士兵都慌亂了起來。
“鐵浮屠”是清軍對模範軍的重騎兵部隊的稱呼,模範軍的重騎兵不但人全身披甲,戰馬也有結實的馬甲,使用長達四米多的長槍,在沖擊作戰中威力驚人。
而兩白旗當初在北京附近,就曾經和模範軍的重騎兵正面交戰過,當時多铎本人也在場。
結果他們被打得潰不成軍。
如果說清軍中誰對模範軍的重騎兵最為熟悉,那肯定是兩白旗的隊伍。
但如果說在清軍中誰最怕模範軍的重騎兵,那也同樣是兩白旗。
這時候雙方的距離還有些遠,清軍并沒能看清那像重騎兵一樣排着整齊的隊列,高舉着長矛的隊伍其實并不是人馬具裝的“鐵浮屠”,那嚴整的隊形,如林的長矛便将他們都吓壞了。
“我們打不過他們……”多铎的嘴唇頭開始發抖了,看對面那森林般的長矛,至少有一兩千人。
一兩千的“鐵浮屠”,就算是自己有五六千人都要躲着走。
而如今,自己這裡隻有五百人不到,而且都是疲憊之極的殘兵,如何能擋得住一兩千“鐵浮屠”?
“各自逃命去吧!
”多铎叫道,同時翻身上馬,撥轉馬頭,向着馬屁股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随便選了個方向就跑。
其他的清兵也一樣四散而逃。
如果一切正常,四百多騎兵分散開來也還是不太好抓的。
其實不要說是四百多騎兵,便是四百頭豬,到處亂跑,一千來個人要把它們一個不落的抓到也不容易。
不過清軍的狀态卻并不正常,他們奔逃了一天一夜,無論是人還是馬匹幾乎都已經到了極限。
很多清兵驅趕着馬匹才跑了不過幾十百來步,那馬就兩腿一軟,倒在了地上,順便還把騎在上面的騎兵摔了個狗啃泥。
多铎的馬匹狀态稍微好一點,還勉強能跑,但是他的馬也有一個重大的問題,那就是,那匹馬太顯眼了。
多铎的馬是一匹當初高價從關甯軍那邊買來的混皿阿拉伯馬,而且相比其他的馬,這匹馬的營養狀況也更好一些,此時跑起來自然比其他的馬更突出。
本來還在率領着輕騎兵們緩緩加速的鄭森,頗有點目瞪口呆的看到前面的清軍突然就四散而逃了。
不過好在這種情況事先也有過預案,鄭森将手中的旗幟高舉起來在空中旋轉了幾圈,又反向旋轉了幾圈。
其他的士兵們便紛紛解散隊形,抛下手中長長的騎槍,拔出馬刀,呼嘯着追了過去。
那二十來個一直遠遠地吊在多铎後面的模範軍輕騎兵也都上了馬,拔出馬刀,朝着四散而逃的清軍沖了過去。
相比鄭森帶來的那一千多騎兵,因為同樣缺乏休息,他們的馬匹狀态要差一些,但是他們卻也有着别人沒有的一個優勢,那就是他們一直都盯着多铎。
這一路上,多铎發出了很多的指令。
而這一切都被他們看在眼裡。
這些戰士基本上能确定,那個騎着和他們的戰馬相似的馬匹的人,就是多铎。
所以他們一啟動,就直奔着多铎追了過去。
他們的馬匹的疲憊程度和多铎的其實差不太多,再加上多铎的騎術相當的好,所以一時間他們并不能立刻追上。
但是他們的舉動實際上還給其他騎兵指明了目标。
當其他輕騎兵四散出擊的時候,鄭森卻帶着他的十多個人的衛隊,并沒有立刻投入到追擊中去,而是停下來觀察戰場。
很快他們就發現了那二十來個輕騎一直在追着一個目标不放。
那個目标騎着一匹混皿的阿拉伯馬。
“世子,你看那邊的那個,多半是多铎吧?
”一個衛士指着正在奔逃的多铎道。
“應該是。
”鄭森點點頭道,“我們過去攔住他!
”
鄭森和他的衛隊的坐騎和一般的士兵又有些不同,他們的戰馬都是優中選優精選出來的,本身的素質就要超過一般的模範軍輕騎兵的戰馬,當然更優于用于出售換錢的馬匹。
加上又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休息,又吃過豆子。
所以這時候,這些戰馬的速度,自然遠遠地超過了多铎。
十多人朝着多铎追過去,不過一袋煙的時間,他們就已經超過了原本追在多铎後面的那二十來個輕騎兵,距離多铎也越來越近。
多铎已經把身上一切有分量的東西都抛掉,但是當他轉過頭向後望的時候,卻絕望的發現對手的騎兵越追越近了。
雖然從理性上他知道,自己幾乎已經不可能逃出去了,但是他依舊瘋狂的揮舞着馬鞭,試圖讓馬匹跑得更快一點。
然而,這樣的舉動不但沒能讓他的坐騎跑得更快,相反,那匹馬前腿一軟,便摔倒在地上。
馬匹在全速奔跑的時候摔倒,這可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好在多铎騎術精湛,身手敏捷,危急時刻,雙手在馬鞍上一按,兩腳往回一縮,便從那匹馬上跳了下來,順勢在地上打了個滾,卸掉了力量,倒是沒受什麼傷。
不過等他站起身來的時候,卻看到那十來個騎兵已經追上來了。
他們組成了一個圓環,将自己套在裡面。
多铎此時手無寸鐵,加上又累又餓,自然不可能是十多個騎兵的對手。
不過他立刻就做出了決斷,直接膝蓋一彎,就跪倒在地上,用漢語大喊道:“罪人願降,罪人願降!
罪人願意去喊開遼陽的城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