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已出了正月,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
今年的天氣有些奇怪,關中黃河沿岸非常重要的廣大一片農産區域,至從過年的時候下了一些雪,到現在一滴雨也沒有下。
已經有很多人開始擔憂今年的春耕與收成。
如果旱情照這樣繼續下去,難保不是一個饑荒災年。
那樣的話,對于以農為本的大唐帝國來說絕對是一場災難。
為此,以關中兩京為核心的廣大州縣,開始全力抗旱保障春耕與秋收。
這對于羽林衛将軍薛紹來說,關系不大。
他的私田都已經轉讓給了三弟薛緒,家中的積粟更是三年也吃不完。
薛紹的日子,過得閑淡無比。
右羽林衛本來就沒有太多的事情可做,每天既定的操練根本不用薛紹去過問。
其他的事情也輪不到他來插嘴,張虔勖等人都商量好了再象征性的問一下薛紹,薛紹從來都是笑眯眯的點頭。
在右羽林衛,薛紹始終都像是一個來做客的外人。
他把主要的工作精力,都放在了講武院。
至從去年成功的操辦了一次北衙講武以後,薛紹打算今年在京城駐軍當中普遍開展講武大會,一個主要目的就是遴選與培訓軍事人才。
按照薛紹的想法,在講武會當中表現傑出的将領,可以選到講武院來深造學習。
薛紹已經根據自己學習的李靖兵法與裴行儉兵法,再結合自己前世今生的軍旅經驗,自行編寫了幾套适合不同級别将領學習的軍事理論教材。
像中郎将這種級别以上的将領,以運籌帷幄指揮作戰為主,他們适合學習高深一點的兵法理論,并且很有必要提高“政治修養”。
他們來了講武院将由蕭至忠給他們授課;必要的時候薛紹也會親登講台,向他們傳授大唐時代最高端的兵法理論知識。
中郎将以下的都尉、校尉和旅帥、隊正這些基層軍官,他們和普通軍士的接觸最多,平時征兵帶兵練兵、戰時帶頭沖鋒陷陣,他們的個人軍事素質将直接決定軍隊的實戰能力。
這一批人将以苦練個人武藝、熟悉戰争細節和提高練兵能力為主。
在這一方面薛楚玉無疑是最好的老師,熟悉三刀旅和千騎練兵模式的郭元振等人,也是個中好手。
這就是薛紹拟定的,講武院今年的工作計劃。
這些想法,薛紹很早就跟皇帝李治提過,當時他也很感興趣。
但是這些事情真正執行起來,卻未必容易。
别的不說,關中的軍府占了大唐天下軍府的三分之一還強,總兵力不下二十萬。
要讓各個地方軍府都舉行講武會,軍費開支肯定空前提高。
而且,講武院人手有限,無法向各個軍府都派出人手去執行監督。
那麼,就無法保障各個軍府送上來的優勝名單是否有摻假作弊的情況。
更何況今年關中大旱,那些地方軍府的兵員本身都是農民,抗旱的任務已是繁重無比,是否還有精力參加講武會也是存疑。
于是薛紹隻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把自己的上請書提交給了兵部的頂頭上司,兵部侍郎岑長倩。
岑長倩看了以後知道這是一件大事,未敢自專,于是提交給了政事堂商議。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薛紹的上請書,如同泥牛入海。
于是,薛紹就徹底的閑到蛋疼了。
他每天早上在右羽林衛的議事堂裡點個卯簽到之後,剩下的時間就隻能遊手好閑到處瞎逛。
原本他是很想去千騎營地裡去混日子,哪怕是和薛楚玉這些人閑聊也好度日。
但是這樣又會讓右羽林衛的人說些閑話,認為你堂堂的将軍不管自己份内之事倒天天和千騎的人混在一起,是不是不把右羽林衛當自己的家,和我們見外?
于是,薛紹很少去千騎。
就算是很想念薛楚玉這些人了,也隻是在公休的日子裡,悄悄的把他們叫到自己家裡去喝上一杯。
這是薛紹至入仕以來,最閑淡也最無聊的一段時光。
但是太平公主很高興,因為薛紹有了很多的時間來陪她。
經過兩人不懈的努力,太平公主終于成功的……懷孕了!
這是薛紹這段時間,最大的收獲與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
太平公主的妊娠反應很嚴重,吃什麼吐什麼見不得一點油膩,除非是有薛紹一口一口的喂她吃些清淡的食物并在旁邊講笑話給她聽,哄得她心情極好了才會吐得少一點。
晚上,也必須有薛紹親自陪着太平公主才能睡得着覺。
就這樣,薛紹有了理直氣壯的借口開始頻頻請假不去上班,窩在家裡陪太平公主。
右羽林衛的人也沒意見,反正他們都覺得右羽林衛裡面有薛紹不多,沒薛紹不少。
他不在,其他人反倒覺得更自在!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個多月。
太平公主的妊娠反應終于不再那麼強烈,但是關中的旱情倒是越演越烈了。
在大唐這樣一個科技不發達、看天吃飯的農耕時代,大旱就意味着大災。
今年很有可能關中顆粒無收,農民隻能依靠官府開倉放糧的赈災來度日。
再不然,就得舉家逃荒,變成乞讨的流民!
長安的城市人口近百萬,這麼多人不種田卻要吃飯,因此米價已經在暴漲。
之前十幾錢一鬥的米漲到了一百多錢一鬥,而且供不應求。
不光是長安的百姓們缺少口糧,皇宮内廷人口近萬再加上駐守皇宮的上萬軍隊,這些人的吃飯也成了一個大問題。
這麼貴的米,吃也要把内廷吃窮。
于是乎天後當朝提出,“遷都洛陽”。
這引起了朝野上下一片熱議與激烈的争論。
洛陽漕運便利,從隋朝開始就是帝國的糧食儲備中心。
大唐建國幾十年了,隋朝儲備在洛陽含嘉倉的糧食都沒有吃完。
至從當今聖上登基之後,頻頻和天後移駕東都洛陽,有時一住就是兩年。
如此看來,遷都洛陽沒什麼大不了。
因此,很多朝臣都同意。
因為他們也是拖兒帶口的需要吃飯,長安的米價如此飛漲,他們也有些吃不消了。
再者,大旱災帶來的大饑荒,有時候就會引發瘟疫大爆發。
怎麼看,長安現在都不再适合朝廷久留,移駕東都确實明智。
但也有一些人不同意遷都。
原因是現在皇帝龍體欠安,他能經得起“遷都”的折騰嗎?
再者,皇子皇孫王公貴族滿朝武各級衙門及其家眷、再加上内廷上萬人、皇宮戍軍上萬人,這幾萬人大遷徙的浩大工程,豈不勞民傷财、撬動國本?
朝廷上下争論得厲害,同意遷都的聲音占着優勢。
那麼總算有一件事情,和薛紹有關了。
如果遷都洛陽,他和太平公主也得一同跟着去。
那麼去了以後如何安家,就成了一個問題。
太平公主的意見是,去了以後可以暫時住在宮裡,洛陽的太初宮很大,多的是空餘的宮殿可以住。
然後,慢慢再買田置地自己在宮外造一座府第。
反正,不差錢!
但是薛紹可不想在皇宮那種囚牢似的地方度日,哪怕是一天也不想住。
他說服了太平公主,提前在洛陽買下或者租用一處合适的宅子先住下,哪怕是小一點也無所謂,但一定要住得自由自在。
然後,再想辦法買地造宅子。
要辦這件事情,薛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上次在長安買宅時的西市牙人,如今名揚長安的京城名媛――虞紅葉。
于是薛紹與太平公主成親以後,虞紅葉第一次來了太平公主府。
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就是薛紹再一次見到了虞紅葉的第一感覺。
長期與達官顯貴們的接觸與交際,潛移默化之間讓她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現在的虞紅葉,已經絕對不再是那個被幾個西市惡霸欺負上門的軟懦女子了。
她已是宰相王公的座上賓,她不在官場但是官場盡是她的傳說。
她是自由出入皇宮内廷的常客,上官婉兒的茶藝都是跟她學的。
她麾下的商隊舉着“一片紅葉”的顯亮旗幟走南闖北,把之前達官顯貴們才用得起的兇和肥皂,普及到了平民百姓家。
瑤池玉林,已經成為達官顯貴和才子仕人心目中的一塊“聖地”。
沒去過那地方的人,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說自己混出了一個人樣。
盡管那裡的一杯清茶,都賣到了禦酒的天價。
這樣的經曆和這樣的底氣,造就了虞紅葉的光彩照人、自信而内斂,舉手投足之間都盡顯非俗風範。
薛紹對虞紅葉說,讓她幫忙在東都洛陽物色一套房産,以便自己和太平公主搬過去之後,有地方落腳。
虞紅葉就笑了,說道:“公子,你在東都早有房産,又何須另行物色?
”
“哦?
”薛紹一愣,“我幾乎沒有涉足過東都,何來房産?
”
虞紅葉笑道:“為了方便行商,我已在東都置下了好幾處莊院用作商肆、作坊和倉庫,屯集了大量的貨物和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當然,其中也有利于居住的别墅良宅。
無***子何時駕臨東都,都可即時入住。
公子莫非忘了,你可是紅葉商肆的大東家。
那些産業,全都是歸屬于公子的名下之物。
”
“好哇,你居然這麼有錢?
還一直不告訴我!
”太平公主當場就叫了起來。
薛紹愕然的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我完全不知道啊!
”
“我不管啦!
你在紅葉商肆的東西,現在全部歸我了!
”太平公主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理直氣壯的說道,“這便是你,送給即将出生的寶貝孩兒的見面禮!
”
虞紅葉忍俊不禁的笑了,“公主殿下,驸馬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你,為了你們腹中的孩兒!
”
“就是!
”太平公主眉開眼笑,“這是你應該的做的,對?
”
“對,對……應該的……”薛紹愕然的咧了咧嘴,好,我還隻做了一秒鐘的土豪,就瞬間又被打回原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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