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荒唐至極
江暮在推開包廂門,看到裡面隻有傅铮一人時,就猜到些什麼。
他合上門,停在茶幾前,看了眼那已經空了的酒瓶子,問,“跟溫涼吵架了?
”
傅铮沉默,晃晃悠悠的給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滿,一口幹掉。
江暮看他還想倒酒,眼疾手快的把酒瓶子拿開。
傅铮反應慢了半拍,後知後覺的看着江暮,伸出手:“把酒給我!
”
“你叫我來,就是讓我看你喝酒的?
我沒這個興趣,你要繼續喝,我現在就走。
”
傅铮渾身一頓,伸在半空的手忽然脫了力,“啪”的一下打在膝蓋上,整個人像被抽去了骨頭一樣,無力地靠在沙發上。
他半垂着眼睛,叫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睫毛眼下的烏青昭示着他最近的憔悴。
“她要和我離婚。
”傅铮沒頭沒腦的說了句,江暮卻聽懂了。
他把酒瓶放到一邊,在傅铮對面坐下來,臉上沒有一絲意外的表情,歎了口氣說,“意料之中。
”
傅铮倏地擡眸。
“上次聚在一起,你讓長空給溫涼道歉的時候,入戲的,隻有你跟長空,那時候溫涼的眼神,是平靜的,是可有可無的。
”
傅铮一怔,閉上眼睛,努力回憶那個時候溫涼的表現。
可他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
“你經常說溫涼懂事,她這種性格很容易順從别人而委屈了自己,可一旦她下定決心反抗,就意味着她徹底失望,很難再回心轉意了。
”
傅铮沉默許久,睜開眼睛看着江暮,“你為何不早早提醒我?
”
江暮笑了一下,“我提醒過你,很早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不要對自己妻子以外的女人心軟,傅铮,别人不了解你,我了解,那個時候你看溫涼的眼神,就已經暗藏深意了。
”
傅铮眼神迷離,像是在回憶什麼。
原來,他那麼早就已經開始喜歡溫涼了嗎?
或許是吧。
所以他對溫涼提出離婚後,還說跟溫涼仍是兄妹。
呵。
現在想想真是荒唐至極,哪有夫妻離婚之後還能做成兄妹的?
隻是他潛意識不想離開溫涼而已。
所以在溫涼痛快的答應離婚之後,他心裡卻變得不痛快。
所以在溫涼想要離職與周宇一起出國時,他竭力反對,絞盡腦汁勸說溫涼回頭,好像真的是以一個兄長的身份再為妹妹考慮。
其實不過是他的私心作祟。
所以他們在去民政局離婚之時,他明知證件落在了病房桌上,卻沒有提醒,想進辦法拖延時間。
所以在他提出離婚之後,明明隻需去民政局領個離婚證那麼簡單,卻拖了那麼久都沒有離婚成功。
其實他潛意識裡根本不想離婚。
所以在楚思宜的幾次性暗示下,他都裝作視而不見,無動于衷,心裡還找理由,怕自己的孩子跟他一樣是私生子出身。
其實是他下意識的為自己跟溫涼留了餘地,如果真的走出那一步,就徹底無法回頭了。
現在回想起來,他那些擰巴又矛盾的行為終于有了答案。
可他為什麼才發現呢?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你跟楚思宜當初那段戀愛,是她追求的你,也更多的是她來遷就你,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段戀愛可有可無。
我沒料到,楚思宜還會回來,更沒有料到,在她回來之後,你還和她攪和在一起。
我以為你會明白,虧欠楚思宜的,始終隻有你一個。
溫涼不欠楚思宜什麼,你不該委屈溫涼來補償楚思宜,也不該讓溫涼跟你一起來償還。
”
聽着江暮的話,傅铮恍惚了一陣,癡癡的笑了笑,“你說這麼簡單的道理。
我為什麼才明白呢?
”
他想到,那次他與溫涼在床上意亂情迷之時,接到了楚思宜經紀人的電話說楚思宜失蹤,他執意要離開。
溫涼再三挽留,可他還是走了。
他那時還怒氣沖沖說她沒有一點同理心。
現在想想,這句話該是何等的傷人。
溫涼為何要去同情一個破壞她婚姻的人呢?
如若現在有人告訴他周宇失蹤了,他隻會拍手叫好。
“其實,就算你對楚思宜有所虧欠,也不該太過縱容。
當年那件事之後,所有人都在指責你,但他們都忘了你跟楚思宜是兩個成年人,你不是楚思宜的監護人,她大晚上跑出學校,這是她的問題,遭遇綁架,是綁匪作惡貪婪,更加和你無關,當時報警也是最佳選擇,否則憑你一個人,救不救得出人不說,說不定還會把自己折進去。
我知道你心裡過意不去,才會對楚思宜多加彌補。
”
“可彌補不是無條件的,她讓你去違法犯罪,你難道也聽嗎?
諾言也不是無期限的,等你跟溫涼有了孩子之後,她回國想和你在一起,你難道也要答應她?
”
“還是那一句,楚思宜是個成年人,當初她選擇出國,相當于主動放棄了你的承諾,她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就像你平時可以讓着傅越,但傅氏總裁這個位置,是老爺子看中你的能力交給你的,是他不如你,你也不必覺得搶了他的東西。
就算沒有你,還有你二叔,還有你堂弟,傅氏總裁也未必是他的。
”
“我言盡于此,不要違背自己的心意,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我想你應該能做出正确的選擇。
”
傅铮閉上眼睛,久久不能回神。
在楚思宜這件事情上,知道的人中,除了奶奶,江暮是唯一一個說與他無關的人。
他仍舊記得,輔導員說:“她跑出去了,你怎麼不去追?
怎麼當的男朋友?
你要是追出去了,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事,大男人一點兒責任心沒有!
可惜了楚思宜這麼好的女孩……”
老警察說,“她是個女生,你是個男生,男子漢大丈夫兇襟應該寬廣一點,你要是不跟她吵架,說不定啥事沒有。
”
傅越說,“我知道,你想找到洩露數據的人,想盡快彌補損失,但沒有實證的情況下,你也不能随意冤枉自己的女朋友,更何況那綁匪還是沖你來的……女孩子身上發生這種事,隻怕會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你要為她以後負責……”
就像他慢慢懂事開始,就會有人有意無意的在他耳邊提起:“這就是傅嵘從外面抱回來那個孩子?
聽說他跟他老婆死的時候還因為他吵架呢!
”
“就是他!
要沒有這個孩子,兩口子也不至于年紀輕輕就沒了。
”
“誰說不是啊?
妙然那孩子多好,長的水靈,逢人三分笑,跟傅嵘感情也要好好的……”
妙然,是傅嵘妻子的名字。
“要我說最可憐的還是傅越,平白無故多了個争家産的弟弟不說,這麼小爸媽就沒了……”
那一聲聲感歎唏噓,深深的刻在年幼的傅铮心裡。
可從沒有人想過,傅铮比傅越還小,也早就沒了父母。
大約是因為他是個私生子。
他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