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蘇十一在官府前跪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人都要麻木的時候,張氏來了。
張氏和大丫也來了,一言不發的跪在那。
但從始至終,張氏和大丫都沒有和蘇十一說一句話。
可蘇十一卻在張氏和大丫跪下之後,毫不猶豫的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向了馬車。
周圍人議論紛紛:
“她這是什麼意思啊?
”
“這就走了嗎?
”
“哎,當奶奶的,到底是不如當娘的心疼孩子啊。
”
“合着就是作秀啊。
”
……
周圍人的議論聲,同樣傳到了張氏的耳朵裡,可她半分觸動都沒有。
蘇十一娘如何,和她無關!
她現在隻想為二丫讨回一個公道!
至于蘇十一娘?
那是誰!
花娘也沒有想到蘇十一娘現在就要走,忍不住問道:“東家,咱們現在就走,有些不太合适吧?
”
這要是現在就走了,那老百姓還不罵死他們啊?
倒是胡老爹瞪了自t己家婆娘一眼,小聲說道:“東家做什麼那是東家的事,你多什麼嘴啊?
”
花娘似乎有些怕自己爺們,聞言便不再多嘴。
而是專心扶着蘇十一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後,蘇十一才覺得自己稍稍活過來一些,沒有刺骨的冷風,身體也沒有那麼僵硬了,她才勉強磕磕巴巴的擠出一行字來。
“去,去驿館。
”
安甯郡主就住在驿館。
胡老爹沒有多問,好奇的花娘因為自己爺們的囑咐,也沒敢再多問什麼,老老實實的守在那。
很快,馬車就骨碌碌的到了驿館前面。
寂靜的夜晚,馬車的聲音很響。
驿館裡,漆黑一片。
蘇十一下了馬車之後,抿着嘴,冷冷的望着驿館。
漆黑一片?
所以安甯郡主在殺了人之後,還心安理得的睡着了嗎?
“花娘,把馬車裡的被子給我。
胡老爹,你回家去拿個椅子回來。
”
蘇十一吩咐道。
夫婦兩個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
等到椅子拿回來之後,蘇十一就讓胡老爹将椅子往驿館門前一放,自己坐上去,然後又用被子将自己圍起來。
之後就說道:“你們兩個回去吧,太晚了。
”
花娘愕然:“那東家您呢?
”
這坐在驿館門前,是幾個意思?
蘇十一冷漠的勾唇:“我得守着驿館啊,萬一那個安甯郡主要跑呢?
難不成我還能跑去京城抓她?
”
在淨安州,無論是為了百姓律法還是為了那些形勢,都有很大的可能給二丫一個公道。
可如果人走了,回到京城的話,再想讓安甯郡主為二丫的事情付出代價,那幾乎是絕無可能了!
所以,她必須守在這裡,絕對不許讓人離開。
想了想,蘇十一又說:“胡老爹,麻煩你找個鑼鼓來給我。
”
她自己一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怎麼攔得住多少人呢?
所以一旦發現安甯郡主要跑,她就敲響鑼鼓!
胡老爹點點頭,然後立刻去辦了。
花娘冷的哆嗦,但看着蘇十一的樣子,還是有些歎氣:“東家,你這身體這麼虛弱,别再給自己折騰的又病了……”
在這裡守一晚上的話,東家的身體怎麼撐得住啊?
蘇十一沒有多少力氣了,于是就閉上眼睛說話:“我是二丫的奶奶,沒能保護好她已經錯了,總要為她做一些什麼的。
”
都怪她啊。
如果她當時沒有想試探張氏,當時就把她懷疑的告訴張氏的話,也就不會有之後的事情了。
雖然理智告訴她,這并不是她的錯,誰能想到安甯郡主會如此殘暴?
可情感上,蘇十一卻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那麼小的一個孩子,生命才剛剛開始有色彩,就那麼凄慘的死去了……
她接受不了!
花娘也知道,換成自己,怕是也不肯在家裡等一個結果的。
可看着東家這虛弱模樣,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勸說。
還是胡老爹找了鑼鼓回來,瞪了花娘兩眼,後者才不再絮絮叨叨的勸說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
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決定。
誰也無法改變誰,誰也無法幹涉誰。
這都是規定。
“你怎麼又拿來兩條被?
咦,也正好,咱們陪東家在這吧。
”
花娘叨叨。
他們陪着,總好過東家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裡。
夜幕沉沉,露重霜冷。
當天光破曉的時候,蘇十一卻覺得自己的眼皮越發沉重了,可她卻死死咬着嘴唇,堅持着……
一個晚上了。
王府那邊,應該也有一個決定了。
不可能讓民怨一直沸騰的。
老百姓也陸陸續續的出現在大街上,遠遠地望着蘇十一,有人這才驚訝了。
“哎,那不是那個死掉的小姑娘的奶奶嗎?
昨天從官府門前走了,我還以為回家睡覺去了,原來是在這裡啊。
”
“是啊是啊,是我誤會她了,不過她在這裡幹什麼?
”
有熱心又大膽的老百姓好奇的上前詢問:“您跑這裡來幹什麼啊?
”
一個晚上的時間,叫蘇十一臉頰紅撲撲的,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紅來,嘴唇更是起了無數的白皮,眼皮子沉重的擡不起來。
當聽見路人的詢問,蘇十一才艱難的将眼皮撩起來,可卻隻是一瞬,便又垂下去了。
但隻那一瞬,便能讓人看清楚她渙散的眼神。
“我,我怕兇手,跑了。
”
“在,在淨安州,我相信王爺會給我一個公道,可,可如果那個郡主跑了,回了京城,我去找誰要公道啊?
”
蘇十一都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
怎麼能夠難聽到這個地步?
?
?
路人也很吃驚,更是吓得跳腳:“呀呀呀,你這發熱了吧?
”
“是啊是啊,看這臉紅的。
在外面守了一夜,臉怎麼可能是紅的?
”
“媽呀,不會死人吧?
趕緊去醫館看看吧。
”
花娘趁機賣慘:“你們是不知道,我們東家本來就生病了,強撐着來的。
要不是沈大夫妙手,此刻都不能坐在這裡呢。
”
路人大娘氣的拍大腿:“那你們還讓她在這逞強?
”
花娘無奈:“她當奶奶的,非要給慘死的孫女要一個公道,我,我這怎麼攔啊!
”
衆人聞言都沉默了。
是啊。
怎麼攔?
“唉,都是可憐人啊。
”
“這個安甯郡主太過分了,絕對不能放過她。
”
“嬸子你快去看看大夫吃點藥,我們在這裡幫你看着。
”
有不少熱心的老百姓,拍着兇脯在那保證。
如此慘絕人寰的事情,他們必須要幫忙!
蘇十一紅着眼睛感謝各位的好意,可卻死活不肯離開,就撐着一口氣在那等着!
衆人易地而處,若是自己怕是也不肯離開,便都陪着她。
還有離得近的老百姓回自己家裡給蘇十一拿了點熱水,讓她潤潤喉嚨……
眼看着驿館外的人越來越多,安甯郡主罕見的有些焦急了。
“這些賤民居然敢攔着本郡主,本郡主要把他們全都殺了!
”
安甯郡主臉色猙獰,本就隻是清秀的容顔因為這猙獰的神色,顯得越發難看了。
可誰敢說?
丫鬟戰戰兢兢的守在門口,半個字都不敢說。
片刻後,安甯郡主冷着臉說道:“不行,本郡主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
我要回京城!
”
丫鬟苦着臉說:“郡主,現在外面都是堵着的老百姓,怕是……走不了啊。
”
“廢物點心,凡是擋着本郡主的人,全都殺了!
殺一個還有人敢擋着就繼續殺,本郡主就不信了,一路殺下去,死個幾十個人,還敢有人攔着!
”
安甯郡主刁蠻的喊着。
她一向是想做什麼,便要立刻做什麼的。
所以根本就不給丫鬟和侍衛準備的時間。
“……郡主,外面都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怎麼,怎麼能随便就殺了呢?
”
有一個有皿性的侍衛,怎麼也不肯去。
他們學武藝,是為了保護家人保護老百姓的。
讓他們将刀劍向着自己保護的百姓砍去……他下不去手。
有一個人出頭,其他人就也都停下來,眼巴巴的看着安甯郡主。
可安甯郡主又怎麼會因為一個小小的侍衛的話,就改變自己的主意呢?
不僅不會答應,安甯郡主還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
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抽出手中的鞭子,朝着剛剛說話的侍衛就劈頭蓋臉的抽了過去!
侍衛立刻靈活的躲開了。
安甯郡主大怒:“你居然敢躲?
?
”
她打人,居然敢躲開?
侍衛:?
?
?
這麼長的鞭子,這麼重的力道,他不躲開,等着被一鞭子打的毀容嗎?
“郡主,無故殺人,您能逃脫罪責。
可我們卻是逃不掉的。
”
侍衛梗着脖子說出事實。
也許哪怕安甯郡主做出如此惡劣的事情,京城的皇帝陛下也能放過安甯郡主。
可再怎麼樣,也得給一個說法和交代。
那他們這些動手的侍衛,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到時候安甯郡主輕飄飄一句,“我就是太生氣了随便說了一句罷了,誰知道這些侍衛真的把人殺了”,到時候,死的隻會是他們。
整不好,甚至他們全家全族都會被連累!
此話一出,其他侍衛的臉色也都變了!
誰都不想當替罪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