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魚也不傻,張氏不喜歡自己,謝家掌管後宅的分明是大房的劉氏,如今他們故意派這麼個無關痛癢的女人前來,不過是敷衍拿捏她而已,順便還存了試探之意。
“昭昭,你怎麼想的呢?
”張氏忍不住問出久久橫在心中的疑惑,“那可是衛國公府,退了婚,再嫁個醜夫,你就沒想着脫了商籍,将來踏入權貴層去做真正的貴女?
現在,宿州城裡的百姓們,都說咱們謝家出了個勳貴不要的棄婦……你看……你這樣的名聲,我們也不好與你太過親近,家中還有幾個姊妹沒有婚嫁……你若回去,說不定還會連累了她們日後嫁不出去。
”
傅嘉魚長睫輕擡,定定的看向張氏。
張氏被她這冷淡沉靜的眸光看得心裡一哆嗦,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竟叫一個年紀這麼小的小姑娘給壓了一頭。
“你也别這麼看舅母,舅母隻是實話實說,要我說,你還是該回東京去——”
傅嘉魚目色變冷,淡淡的打斷她,“月落姐姐,送客。
”
張氏被推到門口,臉色已然十分不悅,“昭昭,你到底回不回謝家?
我今日可是專門前來接你的,你若不回,日後便别想回去了。
”
傅嘉魚嘴角淡勾,“讓謝家能主事兒的人親自來見我,否則,今日還隻是個開始。
”
張氏被人直接丢了出去,狼狽的倒在大街上,氣得渾身發抖,“呸!
你算個什麼東西!
”
屋子裡掌了燈,月落将吃食端進來,放在案上,“姑娘,他們要是不來怎麼辦?
”
傅嘉魚提起筆,笑了笑,“不會不來的,人言可畏,謝家經不起。
”
更何況,他們也沒想着讓她真回不去謝家。
今日謝家老宅前不過是他們給她的下馬威,若真不讓她進謝家大門,倘若她報官要分家分家産,以後更麻煩。
月落好奇的問,“那樓下那些人,若他們死扛着,姑娘當真要換了他們麼?
”
傅嘉魚搖搖頭,輕笑,“不會。
”
他們都是宿州城謝家商鋪的老夥計,人情往來,盤根錯節,動一個人便是動搖謝家在宿州的根本,她不會傻到惹老夥計們的大怒,激起他們的反心來,這些人,給點兒苦頭吃,讓他們知道她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兒,關上三日也就放了。
月落意外的看自家姑娘一眼,見她開始提筆給姑爺寫信,忙退開幾步遠,“那奴婢還是按照計劃,讓人将消息繼續往城裡放一放。
”
傅嘉魚點頭,咬了咬毛筆,“嗯,再讓人去給我那位大表哥送封信。
”
“那位大表哥,可是謝家嫡長公子,謝流年?
”月落現在對謝家每個人都保持着警惕,“姑娘給他送信做什麼?
”
傅嘉魚忖了忖,臉上帶了個溫軟的笑,“他是謝家唯一一個還算清白之人。
”
這話是吳伯伯說的,來之前,吳伯伯便提醒過她,謝家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唯有謝流年至純至善,又頗有能力手腕兒,是個難得的人才,讓她以後收為己用。
謝流年又是她表哥,是真正溫潤如玉的正人君子。
大舅舅一家唯一不喜大表哥的就是他太過純正,以至于到現在,他也不肯聽舅舅們的認下謝家繼承人之位。
隻要他及時回來,舅舅們隻怕又要心煩意亂。
傅嘉魚嘴角淡勾,“去吧,月落姐姐,回頭等他回來了,舅舅們該親自來接我了。
”
“是。
”月落含笑福了福身子,開門出去,又将房門關上。
掌櫃們還在大堂裡,傅嘉魚派人将他們看得很緊,幾十個人一直精神緊繃着,又不敢吃喝,硬生生憋了一日,現下有人已經扛不住了,歪七豎八的躺在堂中哭爹叫娘的叫喚。
偏偏左右兩旁,孫掌櫃還專門讓大廚準備了可口的飯菜,勾得人眼前直冒火星子。
可吃了人的東西,就要給人交代,他們不蠢,傅嘉魚這是在用他們逼謝家兩個大爺呢,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傅嘉魚輕松的寫完了今日的書信,疊好,拿出去交給疏星。
如今她人在宿州,兩人通信的時間便變長了。
但她還是堅持每日都給徐公子寫,等他收到前一封,第二封就已經在路上,如此,他可以源源不斷的看到她對他的思念之情。
自從她對他敞開心扉後,她連覺都睡得非常好。
天才剛黑,困意便湧了上來。
她收拾好書案上的賬冊和書本,換了身輕薄的粉紫色紗衣,推開雲窗。
窗外的風景真好啊,娘親的眼光總是很獨到。
不知徐公子此刻又在做什麼呢?
……
夜色濃黑。
冷風吹入破舊的窗牖裡,一彎孤零零的冷月懸在柳枝上。
燕珩咳了一聲,喉嚨微微發癢。
宋神醫将手搭在他腕兒上,斂眉細聽,“服用麒麟子的解藥以後,殿下還有沒有覺得哪兒不适?
”
燕珩想了想,多年沉珂舊疾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精力也恢複得不錯。
隻是時不時還是會咳嗽,自昭昭離開後,夜裡便咳得厲害。
沒了顧忌的人,他便也不再壓抑忍耐。
“别的不妨事,隻是咳嗽還有些困擾。
”
宋神醫捋了捋胡須,沉吟道,“怕是剛剛服用解藥不久,殿下的身子還未完全适應,更何況,殿下咳了多年,嗓子也不會恢複得那麼快。
我給殿下開幾服藥,殿下記得一日三次服用,不出三個月,身體定當康健如初。
”
燕珩彎着唇角“嗯”了一聲,“多謝宋神醫。
”
宋神醫樂呵呵的收回手,整理好脈枕,“聽脈象,殿下的身子已無大礙,好好将養就好,老頭子我啊,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咯。
”
燕珩嘴角浮起一個淺淡的弧度,“宋神醫,我阿姐的病……”
宋神醫歎息一聲,“長公主的病老夫會放在心上,不過公主剛回宮裡,不知何時能找個時間出來,讓老夫再把把脈。
”
燕殊是昨日回東京的,沒來得及私下與燕珩見一面,便被蘇夢池親自帶人送進了皇宮。
此次大炎與北戎開戰,追根究底就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