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二日一早,在貴妃處請安時,珍美人因着身子不适告了假。
江詩熒從貴妃處回到景陽宮後,就有小太監傳話說珍美人宮裡的長夏求見。
長夏此次來,是替珍美人來送謝禮的。
江詩熒跟她說了兩句話,讓阿圓把謝禮收起來,便打發了長夏出去。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紅英從外面回來。
此時,江詩熒正斜靠在耳房的軟榻上,手裡拿了本書随意翻着。
見紅英進來,她立刻坐直了身子,問道:“如何?
”
紅英先給她行了禮,然後答t道:“奴婢已經打探清楚了,整個後宮裡,隻有兩處地方種了桂樹。
一處是壽康宮和壽安宮中間的小花園,一向隻供兩位太後娘娘觀賞。
還有一處,在禦花園裡,從永福宮過去的話,必得經過千鯉池才行。
”
江詩熒的手指在書頁上無意識的輕輕摩挲着,說道:“桂花風幹一般需要七天,永福宮裡的桂花還有三四天就可以風幹完成。
也就是說,三四天前,謹妃娘娘親自去禦花園裡摘了新鮮的桂花。
”
紅英道:“您是說,謹妃娘娘去摘桂花的路上,路過千鯉池,撿到了貴妃娘娘的手串,然後設計了昨天這一出戲?
”
江詩熒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隻是繼續道:“整個東西六宮,隻有永福宮離木芙蓉林最近。
從永福宮過去,連半炷香的時間都不用,而且中間無需經過任何宮室,也不會引人注意。
”
紅英皺起眉頭,道:“如果是謹妃娘娘的話,為什麼還要把放了桂花的篩子放在遊廊下,不是很容易被人注意到嗎?
您不就是看到了桂花才讓奴婢去查探的嗎?
”
江詩熒輕輕一笑:“年年都做的事,偏偏今年不做了,不是更奇怪嗎?
況且,你我剛剛的話都隻是推測罷了,沒有任何一點實證。
”
繼而,又見她把書放在矮桌上,說道:“還有,我不是看到桂花才讓你去探查,而是先懷疑了謹妃,看到桂花之後才讓你去替我證實我的猜測。
”
昨天聽麗妃和貴妃鬥嘴時,她就在想,珍美人之事,到底誰能從中受益呢?
這件事裡,唯一的變數是她自己。
她昨日去看木芙蓉,完全是突發奇想。
遇到珍美人和張寶林,更是純屬巧合。
若是她沒有去,珍美人這一胎,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
那麼除了珍美人自己,還有誰會因此有所損傷呢?
又有誰會因此得利呢?
會有所損傷的,恐怕隻有張寶林和貴妃。
張寶林無寵無子無美貌無位分無家世,為了她去設這樣一個局,實在是沒有必要。
而貴妃,即使隻是無心弄丢了手串,成了被人利用的工具,但到底牽涉到皇嗣之死,不說别的,協理六宮之權肯定是要被收回去的。
而會因此得利的人,若從皇嗣的角度看,似乎每個妃嫔都可以排除一個競争對手。
但是問題在于,珍美人這一胎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陛下也不缺兒子。
為了這個去害她,還不如對已經立住了的幾個小皇子動手。
江詩熒幹脆就排除這條線,隻去想誰希望貴妃失去管宮權,誰又能在貴妃失去管宮權之後得到實打實的利益。
江詩熒思考時,手上習慣擺動着什麼東西。
此刻,她一邊把玩着被放在矮桌上的茶盞,一邊說道:“謹妃說是和貴妃一同協理六宮,其實并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樣風光吧?
”
秋雨每日都跟着她去請安,見這些妃子也比較多,對她們的性情多少窺見了一二分,聞言點頭道:“貴妃娘娘最是喜歡說一不二的,她位分又比謹妃娘娘高。
謹妃娘娘說是一起協理六宮,恐怕一件事也插不上手。
”
江詩熒笑道:“所以啊,如果貴妃被撤了管宮之權,麗妃一向咋咋呼呼不是個有成算的,陛下八成會讓謹妃和靜妃共同執掌宮務。
靜妃的性子,向來就是誰也不得罪。
如此,謹妃才算是真正能摸到這後宮的權柄。
”
秋雨問:“那您為什麼不懷疑靜妃娘娘?
靜妃娘娘還有大皇子呢。
”
江詩熒笑道:“靜妃當然也有可能,我隻是直覺上覺得謹妃不對勁罷了。
說到底,這些也不過都是推測,當不得真。
”
秋雨又問:“那不能是皇後娘娘嗎?
貴妃娘娘被罰,說不定皇後娘娘就被放出來了。
”
江詩熒但笑不語。
皇後才最不可能呢。
前些日子,前朝才有幾個言官上了折子,谏言貴妃執掌鳳印有失規矩禮法,即使皇後娘娘鳳體有恙,六宮大權也不應旁落到妃妾手裡。
陸昭霖還沒說什麼,皇後的父親尚書令大人當場就駁斥了那幾個言官,質問他們讓皇後強撐病體打理宮務,究竟是何居心。
有這一出在,皇後的病想來還得養上一段時日。
想到這裡,江詩熒對阿圓道:“傳信出去,讓人查一查那幾個言官背後是誰在出力。
小心着些,若是查不出來也沒關系,别暴露了自己就好。
”
秋雨和紅英聽的一頭霧水,唯有阿圓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點點頭應下了。
這天晚上,後宮裡的衆人就收到了消息,慎刑司的審問結果出來了,負責木芙蓉那處的奴才堅稱,辰時末他進行灑掃的時候,地面上幹幹淨淨,别說東珠了,就連散落的小石子都沒有。
禦花園其他奴才也都被一一查過,隻查出一些偷雞摸狗或是偷奸耍滑的小事,都與此事毫無牽扯。
此事,似乎和福甯公主一事,還有四皇子一事一樣,成了懸而未決的疑案。
······
又過了幾天,江詩熒用過午膳之後,溜達着往壽康宮走。
路過壽安宮北邊時,遇上了另外一行人,看裝扮,領頭的婦人是位外命婦。
于成益在她耳邊小聲提醒:“娘娘,這是母後皇太後的妹妹,左谏議大夫袁大人的夫人。
”
江詩熒了然,那不就是袁寶林的母親嗎。
袁夫人見到她,恭敬地行禮:“臣婦見過純貴嫔娘娘。
”
江詩熒道:“夫人免禮。
”
袁夫人和母後皇太後雖是一母同胞,容貌上卻不太像。
母後皇太後一雙柳葉眉丹鳳眼,鼻子高挺,嘴唇紅潤。
雖說已經年僅五十,但是多年來養尊處優,歲月在她的臉上并未留下什麼痕迹,仍然是個明豔的美人。
這位袁夫人,則是臉像包子一樣圓乎乎的,眼睛不大,笑起來的時候就眯成一條縫。
談不上有多好看,卻十分有親和力。
江詩熒心裡想,袁寶林估計很慶幸,她的長相不随母親,反倒是随了姨母。
和袁夫人寒暄兩句之後,兩人就分開了。
進了壽康宮後,江詩熒和聖母皇太後提起來此事。
就聽聖母皇太後了然道:“前兩日,皇帝才剛申饬了左谏議大夫,難怪她這時候進宮來。
”
這事江詩熒倒是不曾聽說過,但這屬于朝政的範疇,她也不好細問,便隻是記在心裡。
沒成想,當天晚上就又聽紅英提到了袁夫人。
“下午的時候,奴婢和水芸姐姐去浣衣局那邊兒取您的衣服,正好遇上袁寶林送袁夫人出去,兩個人看起來像是吵過一架。
”
江詩熒挑了挑眉,道:“哦?
她們母女倆這是為了什麼?
”
紅英搖搖頭道:“不知道,遠遠的看到奴婢們後,袁寶林和袁夫人就沒開過口了,隻是面兒上依稀能看出來情緒都不太對。
”
江詩熒想到太後下午說到過的,袁大人被陛下斥責的事,不知道兩件事之間是否有什麼關聯。
她隻道:“咱們隻留心注意着些就是了,倒也不必特意去打聽。
”
紅英幾人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