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申時末,江詩熒帶了人出門。
在景陽宮的院子裡,還遇上了張寶林,也正帶着人,要往撷芳殿去。
“嫔妾拜見昭儀娘娘。
”張寶林恭敬地行禮。
“起吧。
”江詩熒看了她兩眼,道:“怎麼不見你戴那枚珊瑚簪子?
”
那簪子喜慶得很,正稱年節裡的氣氛。
聞言,張寶林心下一緊,答道:“那簪子珍貴,嫔妾怕自己粗手粗腳的,一不小心摔壞了,就愧對了娘娘的心意。
”
江詩熒笑道:“這有什麼的,再珍貴的簪子,也不過是個襯托人的物件兒罷了。
”
張寶林看着她頭上那一整套精緻華貴的頭面,心想,對純昭儀來說,的确如此。
但是對她這種不受寵的低位妃嫔來說,哪來的如此底氣?
她隻低着頭應道:“娘娘說的是。
”
不多時,就到了撷芳殿。
今晚是家宴,隻有後宮妃嫔、皇子皇女、以及宗室中人。
酉時中,衆人就都落了座,等着陸昭霖和太後的駕臨。
這時,就聽江詩熒右側的秦修容疑惑道:“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齊嫔還沒來?
”
甯貴嫔道:“想必是有事耽誤了吧。
”
她話音剛落下,就見齊嫔急匆匆帶着人進了殿。
又過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陸昭霖親自奉了聖母皇太後入殿,宴席正式開始。
今日的氣氛,比除夕和元旦的大宴上都要松快許多。
江詩熒心裡記着花楹和冬青的事,難免對公主皇子那桌多關注了幾分。
永甯公主身後伺候的貼身宮女,和除夕宮宴上的是同一個,想來就是那個冬青。
看永甯和她之間的互動,似乎對她很是信重。
江詩熒皺了皺眉,心底裡,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殿中,樂府的伶人們都在賣力表演。
然而除了尚且年幼的幾個皇子公主,其他人的興趣顯然都不在這些節目上。
陸昭霖和宗室裡的幾個王爺把酒言歡,後宮妃嫔這邊也是一片歡聲笑語。
一直到亥時中,宮宴才散。
宗室紛紛告退之後,妃嫔們和皇子皇女們t也都對着禦座上行了禮,要退出殿外。
這時,就聽上首的陸昭霖道:“純昭儀等一下。
”
話音落下,不隻江詩熒停下腳步。
滿殿的妃嫔,還有皇子公主們都放緩了動作,想看看陛下叫住純昭儀是要做什麼。
見他們如此作态,陸昭霖也隻是皺了皺眉,并未多說什麼。
然後,就見他站起身,下了禦座,走到江詩熒身邊,攜了她的手道:“朕跟你一起走。
”
江詩熒的手被他包裹住,兩人對視間,千言萬語仿佛都在不言中。
李嫔打眼瞧着,沒忍住嘀咕了一句:“陛下和純昭儀站在一起,看起來可真般配。
”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這殿裡靜悄悄的。
是以,這不大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
皇後還站在高台上,臉上早已不見了笑容。
聞言,眼神如冰刃一樣,射到李嫔身上。
李嫔自知失言,捂住了嘴,往後退了兩步。
李嫔害怕皇後,貴妃卻不然。
就見貴妃輕笑了一聲道:“可不是嗎?
陛下高大俊朗,身邊兒就得站個仙姿玉色的,看起來才登對。
”
說着這話,她的眼睛卻看向皇後。
貴妃這話,不是為了誇江詩熒,隻是為了踩皇後。
這宮裡,如今隻有江詩熒襯得上仙姿玉色四個字。
江詩熒出現之前,貴妃也能稱一句風姿卓絕,玉妃秦修容等也美得各擅其場。
唯有皇後,雖說雍容華貴,卻隻算中上姿色。
仙姿玉色四個字,是怎麼也沒法子跟皇後聯系到一起的。
皇後看着貴妃那張臉,看着她唇角的譏笑,真是恨不得直接給她一巴掌,讓她清醒清醒。
往日裡,别人多得幾分寵愛,貴妃就醋得不得了。
如今,純昭儀都被寵成了什麼樣子,貴妃卻當沒看見一樣,成日裡像條瘋狗一樣,逮住個機會就追着她咬。
但是此刻,皇後卻隻能冷了聲音道:“貴妃這是醉了吧?
”
李嫔和貴妃的話,聽在皇後的耳中是挑釁。
但是聽在陸昭霖耳中,卻并不覺得有何不對。
此時,他聽皇後說貴妃醉了,眼神向着貴妃的方向看過去,見貴妃眼角似有紅痕,看上去的确有幾分醉意。
他聲音軟了軟,道:“貴妃回去之後,記得用一盞醒酒湯再歇下。
”
貴妃沖着他福了福身,道:“臣妾多謝陛下關懷,夜已深,陛下和純昭儀回去休息吧。
”
陸昭霖點點頭,就要帶着江詩熒離場。
走了沒兩步,就聽永甯公主高聲道:“父皇,今日是十五,按規矩,你該去鳳儀宮的。
”
聞言,陸昭霖轉過頭去,看向她道:“哦?
”
隻淡淡一個字,讓永甯公主瞬間清醒過來,她剛剛都說了什麼?
她父皇要去哪個宮裡,不是她作為女兒應該多嘴的事。
這時,永甯公主身後的冬青往前兩步,跪到地上道:“是奴婢的錯,今日公主多喝了幾杯,奴婢沒有勸阻住,是奴婢失職。
”
陸昭霖看了冬青一眼,又看了永甯公主一眼,丢下一句“皇後看着辦吧”,就帶着江詩熒一起離開了。
皇後看着兩人的背影,語氣不聞喜怒:“冬青未盡到勸解之職,杖責三十大闆。
”
待回到鳳儀宮後,她才對畫扇道:“給冬青請個太醫。
”
畫扇領命退下,心道這個叫冬青的,算是在娘娘心裡挂上了号。
經此一事,不管是皇後娘娘還是公主,都會記得她的忠心。
過了十五,鳳儀宮早上的請安也就恢複了。
第二日早上,江詩熒本該早早起來梳洗的。
但是前朝未到開印的時候,早朝還未恢複,陸昭霖還睡着,也沒人敢去叫醒二人。
姚興德看秋雨在寝殿門前着急地來回踱步,心想,這丫頭平日裡看着是個機靈的,怎麼這時候倒糊塗了?
他提點道:“找個人去鳳儀宮告假就是了。
”
秋雨一臉為難:“可是娘娘無故告假,不好吧。
”
姚興德瞪她一眼:“誰說是無故告假?
純昭儀娘娘這不是在伺候陛下嗎?
還有什麼事,能比伺候陛下要緊的?
”
聽他這麼說,秋雨的臉上露出恍若大悟之色,道:“多謝公公提醒,我這就讓人去鳳儀宮告假。
”
“等等。
”姚興德叫住她:“讓田忠去鳳儀宮跑一趟就是了。
”
雖說這假告得合情合理,但是想想昨晚那一出,難免皇後娘娘會為難純昭儀手底下的人。
索性他送佛送到西,派個禦前有名有姓的太監過去,替他們跑了這一遭。
秋雨也明白過來,他這是什麼意思,真心實意地道謝:“多謝公公關照。
”
鳳儀宮裡,皇後和一衆妃嫔坐在殿内,不見純昭儀,倒見是禦前的人來給她告假。
皇後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貴妃道:“純昭儀就是多禮,伺候陛下才是大事。
便是不遣人來,想必皇後娘娘也不會怪罪的。
”
皇後還能說什麼?
她能說不,她就是會怪罪純昭儀?
她隻能唇邊含笑,點頭道:“正如貴妃所言,伺候陛下要緊,請安什麼的,純昭儀很不必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