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也不知是不是江詩熒的祈求有了作用,晚膳時分,事情就有了新的進展。
“啟禀陛下,啟禀娘娘。
奴才們對蟬衣姑娘指縫裡的絲線進行了比對,發現是織金雲翎綢的殘線。
織金雲翎綢平日裡并不會用到,唯有主位娘娘們的吉服,都是用這種綢緞所制。
沿着吉服的方向去查,奴才們發現,嫔位、貴嫔位、以及九嫔位的娘娘們的吉服下擺處,都綴有紅瑪瑙,尺寸和蟬衣姑娘手中的瑪瑙相同。
”
如此說來,害死蟬衣的,很可能是這宮裡的某個主位娘娘。
隻需查驗這些主位們的吉服,便可知道究竟是誰。
陸昭霖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擊。
江詩熒心裡有些發緊,他會為了景陽宮的一個小宮女,興師動衆地去查這宮裡的主位娘娘嗎?
還是,會直接給蟬衣扣個沖撞主子的帽子,把此事掩下不提?
下一刻,就聽陸昭霖道:“此事,便到此為止。
”
江詩熒心想果然如此。
就見陸昭霖轉過頭來,對她道:“朕知道阿熒心善,但是不過是一個小宮女而已。
犯不着為了她,擾的這宮裡的高位嫔妃們不得安甯。
”
江詩熒歎了口氣,眼睛裡水光盈盈:“阿熒就是害怕。
”
陸昭霖眉頭挑起:“哦?
阿熒害怕什麼?
”
江詩熒道:“這宮裡,犯了錯的宮人,被打被罰丢了性命都是常事。
但是,到底蟬衣是景陽宮的人,怎麼也該讓人來跟阿熒說一聲。
這樣悄無聲息地,親自下手捂死了她,把屍體藏在假山後頭。
阿熒擔心,這後面,恐怕還藏了事兒。
”
陸昭霖聞言,眉頭皺起。
江詩熒知道,他這是聽進去了。
于是,她又開口道:“蟬衣究竟是犯了錯,還是看到了不該看的,聽到了不該聽的,才被滅了口呢?
”
陸昭霖的大拇指和食指,輕輕地來回摩挲着。
江詩熒知道,他這是在思量,這不該看的、不該聽的事究竟是什麼?
索性再添一把火:“當初四皇子的事,還有福甯公主的事,都沒有查出個究竟,今日又出了蟬衣的事。
這宮城明明是天底下最最富貴錦繡之處,阿熒卻覺得,有一條毒蛇深深在裡面蟄伏着,随時可能沖出來,咬人一口。
今日他咬的是蟬衣,往日咬的是四皇子和福甯公主,安知哪一日,他會不會沖出來咬阿熒一口,或是咬陛下一口呢?
”
說到這裡,她用力握住陸昭霖的手,雙眸看着他道:“阿熒要怎麼做,才能保護陛下,不被這毒蛇所害呢?
”
陸昭霖沒想到,她如此擔心恐懼,最放在心上的,卻還是他的安危。
他将江詩熒圈在懷裡,先是道:“阿熒不怕,既然這毒蛇露出了痕迹,朕就一定會把他找出來。
”
蟬衣的死隻是件小事,但是要用她的死來掩埋的,卻不知是什麼見不得人鬼蜮伎倆。
江詩熒為難道:“隻是,若要查這件事,必然得查驗姐妹們的吉服。
這事,若是傳了出去,實在是不怎麼好聽。
”
還在年節裡呢,就在高位宮妃裡找尋殺人兇手。
傳出去,皇家的臉面還要不要?
陸昭霖也為此為難。
江詩熒思索片刻後,道:“陛下,這後宮主位的吉服儀制,是不是很久沒有變過了?
”
陸昭霖問:“你是說?
”
江詩熒道:“新年新氣象,阿熒想求陛下改一改這吉服的儀制。
”
陸昭霖先是贊她:“阿熒堪稱女中諸葛。
”
然後吩咐道:“姚興德,你去尚服局,傳朕的旨意,說朕要給主位妃嫔的吉服改制,讓她們把現有的吉服都收上來。
等改完之後,再重新發回各宮。
”
尚服局那邊兒,收到這道旨意之後,有些不明所以。
這怎麼,突如其來的,就要給主位妃嫔的吉服改制了呢?
還要把現有的吉服都收上來?
陳尚服和姚興德打了多年交道,接完旨,親自送姚興德出門,也是想着從他口中打探些消息。
“還請姚公公指點一二,陛下怎麼忽然想要給娘娘們的吉服改制了?
”
真正的原因,姚興德自然不能說出口。
他隻道:“陛下的心思,咱們做奴才的,可不敢擅自揣摩。
”
陳尚服聞言,心下一凜道:“姚公公說的是。
”
然後,又聽姚興德道:“不過,這吉服的事兒,陛下的确頗為上心。
這個差事,可得緊着做。
”
陳尚服知道這句話才是真正的重頭戲,但是她仍有不解:“這改制的詳細章程,尚服局這邊兒都還不知道呢。
不知,要如何緊着做?
”
姚興德不急不緩道:“章程嘛,早晚會發下來的。
當務之急,是先把娘娘們的舊吉服收上來。
”
陳尚服心裡若有明悟,改制恐怕是假的。
陛下真正的目的,八成是要把娘娘們的吉服收上來。
也不知,收上來的吉服,是要做什麼?
她問道:“有些娘娘那裡,不止一套吉服。
比如甯貴嫔娘娘那裡,不僅有貴嫔位的吉服,還有以前嫔位時的吉服,要一并收上來嗎?
”
姚興德停下腳步,看着她的眼睛道:“這事兒,可不合規矩。
”
這事的确不合規矩,但是以往,也沒有人揪着這一點不放。
是以尚服局這邊,從來都隻是在妃嫔升位或降位時,做了新的吉服送過去。
至于舊的,都t留在娘娘們手裡,從沒收回來過。
此時,聽姚興德這樣說了,陳尚服道:“公公說的是,不合規矩的事,自然要盡早改了。
明日一早,我就派人去各宮裡把娘娘們的吉服收回來。
”
姚興德道:“何必要等到明天早上?
現在還不到宮門下鑰的時辰呢。
”
永福宮,東配殿裡。
董采女坐在床上,聽着外頭院子裡有了動靜,直起上半身,眼睛裡閃着亮光:“織翠,外面這動靜,是陛下到了嗎?
”
早上從鳳儀宮請安回來後,她就一直在等着陛下來看她。
雖然她不受寵,但好歹懷了皇嗣。
她私心裡想着,便是看在皇嗣的面兒上,陛下也該來看看她的吧?
她也沒想着要做什麼,隻要陛下在這裡坐一坐,喝杯茶,跟她說兩句話,她就心滿意足了。
巳時初,聽到外面有動靜時,她以為是陛下來了,但隻是禦前送賞的人。
午時初,外面又有動靜,她滿懷期待,結果是壽康宮裡送賞的人。
然後,永福宮的院子裡就一直安靜到現在。
織翠心裡想,恐怕小主又要失望了。
但是她面上不顯,而是帶着喜色道:“奴婢出去看看。
”
董采女點點頭。
片刻之後,織翠剛一進門,董采女就看過去。
織翠道:“小主兒,是尚服局的人來了。
”
董采女先是失望,然後就是詫異:“尚服局的人來做什麼?
”
織翠道:“尚服局的人來,說要收回主位娘娘們的吉服,陛下要給娘娘們的吉服改制。
”
董采女還是皺着眉:“這大晚上的,便是要收回吉服,也不急在這一時啊?
”
有此疑惑的不止董采女。
有些人,如秦修容、李嫔之流,想不明白也就放下不想了。
也有些人,如謹妃,思慮片刻後就露出了了然的笑:“恐怕啊,是有人沒藏好小尾巴,被陛下抓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