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大門前,站着個女人。
看着能有四十多歲,其實也才三十出頭,皮膚黢黑,臉上的褶子都出來了。
在村裡的女人們因為飽受風吹日曬,皮膚粗糙,看着比實際年齡老。
王翠花那種風韻猶存的,一來是天賦異禀,二來是因為她常年在屋裡給人算命,曬不着太陽。
穗子想了下,這個女人叫楊紅,她丈夫王大壯就是跟柳臘梅在一起鬼混的那個。
柳臘梅大出皿,被送到醫院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估計是被她親娘給送到外地躲災去了。
穗子不願意跟人嚼舌頭,也很少出門,但她就是坐在家裡,也能聽到來找婆婆看事兒的人跟婆婆聊這件事。
茶餘飯後都傳着柳臘梅的傳說,說得精彩紛呈。
什麼王大壯倒拔垂楊柳,柳臘梅見紅皿染二裡地。
還有些更不堪入耳,小孩聽了都得捂耳朵的。
穗子一開始以為是于敬亭說出去的,但街溜子對此表示了高度不屑。
他這幾天憋的精力無處釋放,天天進山打兔子抓野雞的,哪兒有功夫說這些破爛事。
村醫王明也不是會傳謠言的。
穗子看到楊紅站在她家門口跳着腳的罵,總算是猜到謠言的源頭了。
是楊紅傳出去的吧。
“柳臘梅你個賤貨!
懷着野種還敢勾搭我男人!
我×你八輩祖宗!
”
楊紅罵得嗓子都啞了,罵完了柳臘梅,又開始罵陳開德。
這一連串帶着器官的謾罵,讓穗子眉頭微蹙。
她不能理解楊紅的做法。
如果于敬亭出軌,她不會罵小三。
她嘴這麼笨,不可能罵得過小三。
更不要提罵得過于敬亭那個怼人王。
她隻會安靜的離婚,并視男人出軌情節的嚴重,斟酌要不要對他進行物理閹割。
楊紅當着全村人的面罵這些,在穗子看來太不體面,也不會對她有任何好處,是最差的一種處理問題方式。
但這畢竟是楊紅的自由,作為感情被傷害的一方,她可以選擇罵柳臘梅出氣。
前提是,不要帶着穗子。
“陳開德,你這個老王八羔子!
管不住柳臘梅這個賤貨,你也活該斷子絕孫沒兒沒女!
”
“住口。
”已經準備離開的穗子聽到這句,轉身。
楊紅看到穗子先是一驚,左右看看,沒看到于敬亭跟着,這才松口氣。
“陳涵穗,你這個嫁出去的就不要摻和進來,這是我和柳臘梅的恩怨!
”
“你們的恩怨,我不管。
但你罵歸罵,不要帶着我。
什麼叫沒兒沒女?
我不是這家的女兒?
”
穗子的雙目死死盯着楊紅,眼神裡的犀利讓楊紅不由得退後一步。
“我,我那是胡亂喊的。
”
楊紅不怕穗子,但她怕穗子身後的老于家,尤其是于敬亭那個打遍全村無對手的,她惹不起。
穗子隻問了她兩句,這女人就跟見了鬼似的落荒而逃。
留下穗子對着被婆了紅漆的木門出神。
楊紅強調了好幾次陳家無兒無女斷子絕孫。
如果隻是恨柳臘梅和陳開德,沒必要罵這個。
聯想到上次于敬亭跟她說的,那些關于她娘喝多後說的那些秘聞。
穗子腦子裡的碎片信息,飛快掠過,仿佛組合在一起就能拼出個什麼答案似的。
“請問,這屯裡有沒有個叫于鐵根的?
”
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了穗子的思緒,轉過身,就見着個中年男人站在她的身後。
就是普通農民的打扮,口音卻不是本地的,穗子确定自己不認識他,可這人的臉卻莫名的熟悉。
哪兒見過呢......
“你找我哥啥事?
”姣姣問。
“你哥的媳婦叫什麼?
”那人繼續問。
姣姣剛想回,穗子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這種來意不明的人,最好不要太早交底。
“哦,你們别誤會,我沒有惡意。
我是過來采參的,你嫂子幾天前救了我閨女,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就打聽到你哥叫于鐵根。
”
“鐵根那是曾用名,他現在不叫這個了。
”穗子糾正。
對于喊他敬亭這件事,穗子比誰都執着。
“你難道就是恩人?
”中年人上下打量穗子,點頭,“對,我閨女說了,又高又壯,跟山一樣,應該是你。
”
穗子黑線。
又高又壯還跟山一樣......?
這是對待恩人的态度?
“可算是找到你了。
如果不是你幫忙,我閨女就回不來了,那孩子腦子不大好,記事情也總是不清,倒是能說清你的體貌特征,這大概就是緣分了。
”
男人對着穗子連連點頭,明顯是認同他閨女說的“山一樣的恩人”這個觀點。
穗子勉強擠個笑出來,她想起這個男人是誰了。
這個人再過十幾年,跟于敬亭一樣能上富豪榜,倆人還是競争對手。
于敬亭開的連鎖店對面一定有這人的店跟着,相互較勁,明裡暗裡相互陰對方。
穗子記得聽人八卦過一嘴,于敬亭的家人有次被綁架,懷疑就是這男人做的。
緊接着這男人的弟弟就被人打斷了腿,懷疑是于敬亭做的。
大佬撕逼神仙打架,也就聽個樂呵,難辨真假,在穗子看來,這倆都不是什麼好餅。
看這男人現在的打扮,就是個普通的農民。
但能想到反季節進山挖人參,應該也是個狠角色。
他口中的閨女,應該就是她幾天前救下的那個傻閨女。
救了老公未來最大競争對手家的娃,穗子談不上後悔,即便是對手,那也是未來的事兒。
但是這家夥對自己“山一樣的恩人”這種形容詞,穗子十分介意。
“名字不必知道,謝也不必。
隻是下次請你看好你女兒,不要讓她再跟你走散,畢竟她下次未必能遇到跟‘山一樣’的人救她了。
”
呵呵,山。
穗子記仇了。
男人見她一直冷冷的,從兜裡掏出塊紅布裹着的東西遞給穗子。
“這個,請你收下,算是我們父女的一點心意。
”
“不必了。
”穗子一看布的形狀,就猜到這裡面是什麼了。
她救人隻是憑良心,根本沒想着要人家的回報。
轉身要走,男人急了,一把拽着穗子的胳膊,不由分說就把紅布塞她手裡。
這倆人拉拉扯扯的,落在了還沒走遠的楊紅眼裡。
“呵呵,陳涵穗果然跟她娘一樣,都不是什麼好玩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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