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福福身,也随之跟上。
李氏看着二人背影,久久不曾回過神來。
“大夫人,老夫人等的着急,您還是快些過去吧。
”一旁的丫鬟催促。
“嗯。
”李氏回過身,搖搖頭,繼續往遠心堂走去。
“怎麼可能,定是我想差了,周家可是皇室親王,那周暮更是天之驕子…”她呐呐低語,語氣帶着惶然。
“大夫人,您說什麼?
”丫鬟停下腳步詢問。
“沒什麼,快些過去吧。
”李氏撫撫頭上發簪,腳步加快幾分。
……
“府門口人多眼雜,我便不送世子了。
”林清婉福福身,于外院垂花拱門處止步。
周暮頓住腳步回身,“王家與宋家的婚約不複,王大夫人許會遷怒于你,你心中可有打算。
”
“不過後宅中一些小手段,我有辦法應對,謝世子提醒。
”
周暮緩緩點頭,又道:“去柳家下聘,不是一筆小數目。
”
林清婉蹙起眉,也有些愁緒。
周暮看她一眼,掩下嘴角淡笑,輕咳一聲開口,“馬車上有一屜桃酥糕,是趙娘子讓我帶來的,讓你嘗嘗她手藝可有進步。
”
話落轉身離去。
林清婉站在原地有些發楞,待淩霄提着食盒回來才稍稍回神。
“這可是趙娘子提前幾日趕回府,一大早就下廚房準備的。
”淩霄擠眉弄眼的将食盒塞進林清婉手中,轉身跑的飛快。
“主仆二人怎的都奇奇怪怪的。
”林清婉嘟囔一句,拎着食盒回去。
一路上不斷的琢磨着周暮的話,王家的李氏,柳家的聘禮,都是目前的麻煩,他們兄妹總不能一直寄居于此,也是讓外祖父,外祖母難做。
看來程娘子那邊,她需加快進度了。
“表小姐。
”走至内院抄手遊廊,一個小丫鬟攔住她的去路。
“老夫人有請。
”
林清婉朝遠心堂的位置看一眼,幾不可見的歎口氣,“我知道了,這便過去。
”
她将手中食盒遞給那丫鬟,“你尋人幫我将東西送回錦繡閣,讓我的丫鬟帶件披風過來。
”
她忙活半日,檸襄那邊自打去請檸霜後就一直不曾回來尋她,令她有幾分挂念。
丫鬟接過食盒,“表小姐放心,奴婢這便去。
”
她朝錦繡閣的方向走去,林清婉隻身一人去往遠心堂。
……
剛進院門,便聽到王老夫人的怒喝聲。
“表小姐。
”門口的丫鬟沖她行禮,撩起門簾。
“今日天冷,表小姐怎的不加件披風。
”餘嬷嬷一直候在門内,見她進門,忙對她使個眼色,往裡迎去。
林清婉擡眼看向屋内,人不多,隻李氏,王景胥,王老夫人三人,氣氛卻布滿沉怒。
李氏立在下首,眉眼低垂着,臊眉聳眼的模樣,一瞧便是挨了訓斥。
“清婉,過來外祖母這。
”王老夫人招招手,林清婉快走幾步握上她的手。
“清婉在這呢,你有什麼不服氣的,說吧。
”王老夫人瞥眼李氏道。
李氏抿抿嘴,不敢開口。
她偷觑眼穩坐不動,神色淡漠的親兒子,氣的咬牙。
公公讓他與自己通氣,他倒好,竟直接告到了遠心堂來,當真是與自己這親娘離心了不成。
王老夫人将林清婉拉坐在身旁,冷冷開口,“怎麼不說話了?
”
“兒媳…不敢。
”
“兒媳隻是…隻是不明前因後果,想着問問究竟。
”
宋家姑娘是她精挑細選的,如今卻出這等差錯,與刮她臉面何異。
她本是尋個台階,不想婆母竟如此下她臉面,當即就給林清婉請了來。
“問問究竟?
”王老夫人唇角扯出淡笑,接過身旁丫鬟遞上的茶盞抿了一口,才又道。
“你想問什麼究竟,清婉在這呢,胥哥兒也知前因後果,讓他倆給你掰扯掰扯。
”
李氏面如土色,險些挂不住讪笑,這不是明擺着讓她丢人遭笑話嗎。
“母親,這…宋家是勳爵之門,宋家姑娘又是嫡出,從小金尊玉貴的,許是嬌慣壞了,回頭讓宋夫人教訓教訓就是。
”
大家小姐,哪個沒有幾分脾氣,知曉未婚夫心中有人鬧挺一二,也不奇怪,隻要宋家門第在那,這些小脾氣,也并非不可忍受。
王老夫人重重放下茶盞,吓的李氏一個激靈,“怪不得胥哥兒不願與你溝通,我今日才知,你竟這般糊塗,現在竟還想着這門婚事呢?
”
李氏有些茫然,“母親,宋家清貴人家,若因這點内宅私事就退婚,恐怕不妥吧。
”
“這…哪家的當家主母是個易拿捏的軟和性子,宋小姐這事做的的确不光彩,可歸根究底也是三房那個先去挑唆的。
”
“事情又沒做成,何必鬧的如此難堪。
”
宋家是她好不容易才尋到的稱心親事,她自是不願輕易放棄。
王景胥面色淡淡,“既母親這般喜歡宋家姑娘,不若陪她一起去大理寺牢裡呆幾日。
”
他摩挲着腰間玉佩,話中帶着冷意,“你想與叛國賊結親…沆瀣一氣…莫要連累王家。
”
李氏呆住,“胥哥兒,你…你什麼意思?
”
“話裡的意思,母親也出身高門,難道聽不懂大理寺是什麼地方?
聽不懂何為叛國賊?
”
“……”
李氏一臉懵,随即白眼一翻,就往地上栽去。
“夫人。
”李嬷嬷慌忙上前扶住,“夫人,您小心些。
”
“這…怎就…怎就成了叛國賊.……”李氏喃喃自語,有些反應不過來。
“胥哥兒,這不過就是後宅女子耍些微末手段而已,怎就扯上叛國了,你莫要吓唬母親。
”
王景胥擡頭,神情冷淡,“後宅女子的微末手段?
”
“母親當真是被宋家的繁榮哄的失了心智不成?
你以為淮陽王府的周世子那麼閑,黑甲衛那麼閑,來給咱們處理後宅私事不成?
”
李氏面色一白,驚的手抖不已。
“事關朝廷機密,多餘的事情,我不欲與母親多言,您自己看着辦吧。
”王景胥一甩衣袖,起身離開。
“母親,我…”李氏扭頭看向王老夫人。
“你自己選的人,這結果自然你自己承擔。
”王老夫人一揮手,擺明是趕人的架勢。
尋清婉來,本就是給她出出氣的,如今目的達成,也不欲與李氏多費口舌。
李氏不知自己是怎麼出的遠心堂,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到芳華院,再也撐不住,歪倒在軟榻上。
……
林清婉一言未發的立于王老夫人身旁,看完這出戲。
“外祖母,您大可不必這般,等大舅母反應過來,她會怪您的。
”
她有些無奈,李氏對她的那些冷嘲熱諷,她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虧得外祖母記挂着,竟還挑這個節骨眼上,讓她來看李氏笑話。
王老夫人一哼,“她自己挑的人,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可不就是她眼瞎,此時不出氣,還等何時。
”
況且…這也是胥哥兒有心,故意尋這來,讓她解心中怨氣,隻是這話,王老夫人不曾言明。
既是不可能又何必多做糾纏,沒的給彼此添堵。
對王老夫人的偏疼,林清婉心中很是溫暖。
“今日這事,也有我管教不當之過,我知那小宣氏心黑手狠,卻不曾想她竟如此喪盡天良,這般損德行之事也做的出來。
”
王老夫人眼中厲色湧動,“若不狠狠敲打她一番,隻怕她往後會更加猖獗。
”
她一直對三房睜隻眼,閉隻眼,懶得理會,卻縱的小宣氏越發無法無天,險些辱沒王家的清流門楣。
“餘嬷嬷,你親自去趟三房,就稱我病了,讓小宣氏立即啟程去往祿光寺,為我誦經祈福,什麼時候我痊愈,她什麼時候回來。
”
“不得前呼後擁,隻帶一個伺候的下人即可。
”
餘嬷嬷應聲,立即去辦。
林清婉,“外祖母,我院裡還有些事,就與餘嬷嬷同路先回了。
”
王老夫人點點頭,“你有事就去忙,若是有什麼難處,盡管告知外祖母知曉。
”
“謝外祖母。
”林清婉福福身,與餘嬷嬷一同出去。
“表小姐院裡養位病人,吃食用度上肯定緊張,方才怎的不同老夫人提?
”
二人走出遠心堂,餘嬷嬷笑着詢問。
林清婉笑笑,“我知外祖母疼我,可府上各院份例皆有定數,況且那病人又與我非親非故,實在不好多麻煩府上。
”
府上可以養着一位表小姐,可若是再人參鹿茸,金養着位貧民區的女子,就是她不懂事,太過放肆了。
況且李氏心中對她還不高興着,她何必再給祖母添麻煩。
“那位娘子于我有大用,所以隻能暫時住在府上,這事,說來也是我的不對。
”
歸根究底,她也是客。
“表小姐别這樣說,您可是老夫人的心尖尖,就是對幾位公子也沒寵愛您多。
”餘嬷嬷笑着應話,對林清婉的懂事很是欣慰。
林清婉笑而不語,隻點頭稱是。
外祖母的确疼寵她,可她老人家畢竟年邁,暮年想生活舒暢,還要依仗兒媳,這也是她迫不及待想搬出王家的原因。
外祖母對她偏愛,大舅母,二舅母肯定心生不滿,她不想讓她們多年和睦的婆媳關系,因她不合。
内院長廊上,檸襄拿着披風匆匆走來,瞧見林清婉時,長松口氣,快步走過去給她披上。
“小姐。
”
林清婉看她一眼,随後别過餘嬷嬷,回了錦繡閣。
“我不是讓你回來尋檸霜嗎,你們怎麼回事,怎的一直不曾過去?
”
檸襄有些愧疚,“奴婢回來時,正巧程娘子醒來,又生了病,檸霜忙活着走不開,院裡的丫鬟都調去了宴會廳那邊幫忙,我隻能留下幫檸霜。
”
“不過我吩咐了一個小丫鬟,去請了府醫過去的。
”
林清婉蹙蹙眉,轉而問道,“程娘子現在情況如何?
”
“退了高熱,也不說胡話了,就是人有些昏昏沉沉的,不愛說話,也不動。
”
林清婉點頭,突然想起什麼問道,“今日程先生可是一直在錦繡閣?
”
檸襄,“在,她一直照顧着程娘子,在廚房煎藥來着。
”
“嗯。
”林清婉晃晃頭,她真是腦袋昏了,怎會懷疑程先生與周暮有關系。
再者,程先生曾侍奉太後,與周暮有過幾面之緣也是可能的,但今日程先生并不在竹樓,他去竹樓,許隻是湊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