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這當鋪…隔壁就有一家,這個時辰應是已經開門了。
”
“附近這幾條街,酒樓、茶館居多,當鋪就那一個,姑娘若是願走遠些路,城東倒是有好幾家。
”
老闆娘四處看幾眼,俯下身低語,“隔壁那家是個黑心的,姑娘若是有東西要當,可得小心些,别被騙了去。
”
“多謝老闆娘提醒。
”那姑娘側頭道聲謝。
此時,老闆也提着油紙包走過來,“姑娘要的五個肉包子。
”
“麻煩店家。
”那姑娘放下銀子,起身提着肉包子走了。
“這大戶人家行事,就是規矩多,奇奇怪怪的。
”老闆娘搖搖頭。
周暮擡眼看向那丫鬟離開的方向,“淩霄,跟上她。
”
淩霄口中還塞着肉包子,聞言怔了怔,“跟上誰?
主子發現了西域人?
”
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滿是戒備。
周暮眸帶不虞,“方才那位戴着帷帽的丫鬟,看她要當什麼東西。
”
“哦!
”淩霄扭頭看一眼走遠的女子,又連忙伸手抓起兩個包子這才跟上。
——
天色亮堂起來,路上行人越來越多。
周暮付過銀子回了馬車上,足足一炷香後,淩霄才慢吞吞的回來。
“主子。
”他登上馬車,将一塊玉佩遞給周暮,面色有些恹恹。
周暮接過玉佩反複摩挲,眸光冷凝,半晌沒有言語。
“主子,她包裹那麼嚴實,您是怎麼瞧出她是林小姐身旁的丫鬟的?
”
周暮不答,握緊玉佩于掌心,問道:“可知她當這玉佩做什麼?
”
淩霄聲音呐呐,“那當鋪的掌櫃見她是個姑娘家,硬生生低了一半價格想诓騙她,屬下隐約聽見她說什麼、錢不夠,低于二百兩銀子不賣。
”
周暮垂頭看着手中玉佩,“最後多少銀子成交的?
”
“二百兩!
”
周暮都氣笑了,“二百兩,賣掉貼身玉佩,隻為給沈家送禮,她當真是豁的出去。
”
淩霄抿抿嘴,不敢說話,他後來也猜到了林小姐賣玉佩的用意。
“如今林家那邊入不敷出,王家大夫人又不待見林小姐,林小姐身無長物,也隻得靠這種辦法,總不能空手去沈家不是。
”淩霄低聲轉圜。
周暮将玉佩收進懷中,問道,“程娘子那邊可有進展?
”
“有,昨日程嬷嬷送回消息,程娘子已經答應守着林小姐,為她所用,隻是讓主子勿忘記答應她的事情。
”
周暮嗯了一聲,“前幾日鄭家抄家,有幾間旺鋪充入官府,是不是還未尋到買主?
”
淩霄,“那幾間地段位置,鋪面大小都極佳,想必一落入官府,各家就已經争先搶後,聽聞趙家已經着手準備買下了。
”
“不過…若是主子想要,那趙家定然是要往後退退的。
”
“趙家?
”周暮冷笑一聲,“你今日去趟府衙,将那幾間鋪子全部收了,轉手給程娘子,契約上莫讓那人看出破綻。
”
淩霄有些為難,“主子,這林小姐都窮的當玉佩了,想是手裡也不會有多少本錢,那幾間鋪子又都是黃金地段,這價格上……”
“若是給的太低,林小姐定會懷疑,若是高了,屬下又怕…林小姐買不起。
”
這不能讓看出破綻,可是有些難辦。
“就說家中有事,着急回去奔喪。
”周暮身子後仰,懶懶開口。
淩霄嘴角一抽,他自出生起就沒見過他老子娘長什麼模樣,現在奔喪,屬實奔的有些晚。
“屬下知道了。
”
……
“江南那邊今日又來了信,林家夫婦已然啟程前往盛京,一同而來的還有林家長子,林軒瑾。
”
周暮眉心微擰,“林軒瑾…”
“他是世家培養的繼承人,能力應是不差的。
”
淩霄點頭,他們曾暗查過這位林大公子,詩書策論上雖比不上林二公子,但心機深沉,兇有丘壑,對局勢、人心上也看的透徹。
“林大公子目光長遠,運籌帷幄,就處理江南的那些事情來看,也是個手腕狠戾的。
”
周暮點點頭,“嶺南山一帶是入京必經之路,但土匪橫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連官眷都不放在眼裡,聖上多次派人絞殺無果,這次更是直接派了兵部侍郎之子親自上陣。
”
淩霄心中一動,“主子,兵部…起點會不會太高些,依林家如今情況,林大公子能站穩腳嗎?
”
“難肯定是難的,但隻要他有手段,有魄力,誰也沒那本事将他拉下去。
”
淩霄:有您這位煞神保駕護航,的确沒人有這本事。
“成,屬下這便派人從中作梗,讓林家車隊摻和進去。
”
周暮蹙蹙眉,“勿傷了林家夫婦,讓他們辦事穩妥些。
”
“屬下明白。
”
……
檸襄拿着二百兩銀子匆匆回府,正巧遇上準備出門的程娘子。
“程娘子,小姐不是讓你歇兩日再出門嗎?
”
程娘子身穿棉布衣裙,外面套着厚襖子,很是幹淨利落。
“小姐如今正是需要銀子的時候,我早一日做起來,便能讓小姐早一日不犯難。
”
檸襄笑起來,“那程娘子出門吧,小心身子,早些回來。
”
程娘子颔首,加快步子走了。
正房裡,林清婉醒的很早,應該說一夜都沒怎麼睡,一直渾渾噩噩的。
檸襄聽到動靜進門,在門口待了一會兒,待散去身上寒氣,這才走進去。
“小姐!
”
她從袖中拿出銀票,“那個掌櫃的是個黑心的,奴婢跟他幾番讨價,這才肯給二百兩銀子的價格。
”
“不過奴婢當的是活契,等段時間咱們還能再買回來。
”
林清婉,“二百兩就二百兩吧,總是能解燃眉之急。
”
“沒讓旁人瞧見吧?
”
檸襄搖頭,“奴婢一直帶着帷帽,從不曾摘下過。
”
“那就好。
”林清婉點點頭,掀開被子下了床。
“今日天兒比起昨日還要冷,小姐今日可要穿厚實些。
”檸襄耳朵凍的紅通通的,去衣櫃給林清婉找衣裙。
翻來翻去,都是些中厚的衣裙,今日的天兒穿卻是有些冷的,不由有些發愁。
“小姐,按理說,這早兩日就該給各房添置冬裝了,怎的公中一直沒動靜呢,該不是故意漏了咱們吧。
”
“不會。
”林清婉答的肯定,李氏掌中饋多年,就算想尋她晦氣,也不會用這般蠢的方式,讓人一眼就能瞧出來。
“最近事忙,公中也一直沒閑着,等忙過這幾日就行了,方才那樣的話,你切不可再說。
”
無論如何,二哥的聞喜宴,李氏是極用心操辦的,這份情意,是林家欠下的。
“奴婢曉得了,可今日要出府,外面天兒還那麼冷,小姐沒衣服穿怎麼辦?
”
檸襄站在衣櫃旁,很是躊躇。
“挑最厚實的,外面罩件披風。
”林清婉身着中衣站在屋中,都有些瑟瑟發抖。
“隻能如此了。
”檸襄歎口氣,将衣櫃中最厚的一套月白色繡花衣裙,外罩同色小襖拿出來,服侍林清婉穿上。
“這樣怕還是冷的,若是能有件厚厚的鶴氅就好了。
”
林清婉沒言語,隻囑咐道,“近些日子發生不少事,外祖母指定心煩着,你莫讓院中下人多嘴,傳出些不該說的。
”
不過晚幾日,就巴巴出去吆喝着要,沒的讓人恥笑。
檸襄不情不願的應下,眼眶有些發紅。
“若是銀子能有些餘下的,便能給小姐添件衣裳了。
”
……
收拾妥當出門,林軒逸已經等在府外的馬車上。
上下打量她一番,見她罩着披風裹的嚴實,他這才放下心。
“近幾日天寒,你身子骨弱,每到這個季節都要病上一場,今年母親不在你身邊,可要注意些身子,莫貪涼。
”
林清婉嘴角帶笑,“二哥哥這番話是哪學來的,怎的成了那碎嘴的老鳌。
”
林軒逸面上微紅,母親不在身邊,他作為長兄,自然是要将妹妹照顧妥帖。
馬車緩緩行駛,林軒逸蹙眉詢問,“清婉,府上月例一般,你帶的金銀細軟又都被難民搶了去,你哪來的銀子給沈家買禮?
”
林清婉瞥眼二哥單薄的錦袍,與凍的發紅的手,随後移開視線,“在家中時,我不常出門,加之阿母時常接濟,便積攢下不少銀錢,沒放進箱籠裡,便僥幸留了下來。
”
林軒逸聞言點點頭,又從袖中拿出幾張銀票,“這些你拿着,待會兒添上買個拿的出手的禮,沈家初入盛京,必定有不少官宦會前去參宴,咱們不可讓人看了笑話。
”
無論如何,這門婚約如今還是在的,萬一清婉以後當真嫁進沈家,可不能讓沈家低看了她。
林清婉鼻尖微酸,“二哥,大舅母正忙着退婚,一直也沒顧得上置辦冬衣,我有外祖母接濟,自是不怕的,倒是你,要添置幾件衣服,别凍傷了身子。
”
“我是男人,不像你們女孩子那般怕冷。
”林軒逸笑着将銀票塞進林清婉手中。
“若是錢夠,就購置幾件厚些的衣裙,明日參宴,要穿的亮堂些,别讓人看輕了去。
”
林清婉握着手中的銀票,指尖有些發熱,他們兄妹二人,竟蕭條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