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臉色冷沉,快步走上前将人扶了起來,“檸襄,快去請府醫來。
”
檸襄也吓的不輕,忙往外跑去。
“表姐,你如何?
可是傷到臉了?
”鮮皿太多,林清婉根本看不清她傷勢如何。
王妍兮沖她笑笑,眼神卻瞥向一旁的肖禾兒,最後才哭了起來,“疼,好疼,我怕不是要毀容了吧…”
林清婉眸光一閃,忙将人扶到了椅子上坐下。
“表姐…你吓死我了,我就是想瞧瞧林表妹的簪子而已,你撲上來做什麼,打碎了玉簪不說,還傷了臉,這下可好了,肯定要被外祖母罰的。
”
肖禾兒握着王妍兮的手,不顧她疼的厲害,一個勁的哭着埋怨,将所有過錯都推到了王妍兮身上。
王妍兮臉上的皿依舊還在流着,她任由林清婉拿帕子捂着傷口,頭微微垂着,也不接話。
“肖表姐,事情究竟如何還未有定論,如今就着急撇清關系未免吃相太過難看了些。
”
林清婉聲音冷的結冰,尤其是看到地上碎裂的玉簪時,心頭火氣頓起。
她怎麼都沒想到,肖禾兒作為官家女子,竟然會做出不經允許,擅自登門入室之舉,還亂動她的東西。
肖禾兒臉上還挂着淚,委屈的揚起頭:“林表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在責怪我嗎,我承認,我不該因一時喜愛拿你的東西看,可我也沒想到表姐會突然撲過來搶啊。
”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覺得我搶了表哥們的疼愛,我認栽,雖然東西不是我弄壞的,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是因我而起。
我賠你就是了。
”
林清婉都快被她的無恥給氣笑了,“你賠?
這根玉簪隻怕賣了你全部身家都不一定能賠的起,肖禾兒,不要拿所有人都當傻子,我這會兒沒工夫理會你,别找人嫌。
”
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疾言厲色,肖禾兒被罵的面色發青,眼中染上惱恨,哭着起身跑了出去。
林清婉沒功夫理會她,她給王妍兮捂傷口的帕子已經被皿染紅,連帶她的衣袖都浸上紅色,心裡焦急的不行,對王妍兮,她是秉持平常心對待的,她不認為王妍兮會夥同肖禾兒對自己不利。
“小姐,小姐,府醫到了。
”
檸襄氣喘籲籲的拉着一個婦人走了進來,正是王府專門給女眷看傷的府醫。
林清婉連忙讓開位置,讓女大夫給王妍兮檢查傷口,用燒酒消過毒,擦洗幹淨後,露出了王妍兮右臉靠近耳後,大約不到一寸的傷口,傷口不深,于一個閨閣女子來說,卻足夠難以接受。
王妍兮倒是沒什麼反應,大夫熟練的給她清洗傷口,上藥,又叮囑了幾句吃食的禁忌就離開了。
“小姐。
”王妍兮身邊的丫鬟眼淚流個不停。
她家小姐本就因不受寵婚事艱難,如今又破了相,怕不知會被三夫人随意打發給什麼樣的人家。
王妍兮衣裙上都是皿,她沒有說話,隻是起身走到梳妝台前,對着銅鏡細細的照了照傷口,始終一言不發。
“你的臉,不會留疤的。
”
林清婉瞧着她,微歎口氣說道。
“嗯。
”
王妍兮回過身,“我沒有想要與你為敵的意思,今日也是被肖禾兒給騙來的,也謝謝你相信我,沒有不管我。
”
林清婉作為王老夫人最疼愛的小姐,她方才大可直接命人将她們送去遠心堂交給老夫人處置,可她沒有,還先讓人去尋了府醫給她看傷。
林清婉搖頭,“不必謝,今日便是肖禾兒倒下,我也是會先讓人給她治傷的,因為府上有外人在,我不能落一個惡毒之名,可賬,該算還是得算的。
”
她垂頭看向地上碎成兩半的玉簪,眼中湧上暗色,那是周暮送的那套頭面,貴重到她不敢收的東西,竟然就這麼被打碎了。
王妍兮臉上染上愧疚,輕聲細語的将經過說了一遍。
“我本以為她是真的礙于祖母,來向你道歉的,才會陪着她走這一趟,若我早知她存了這樣的心思,便是拿刀架我脖子,我也是萬萬不會來的。
”
林清婉聽聞王妍兮所言,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檸襄,月禾,也是氣紅了臉,“小姐,肖表小姐太過分了,竟然敢跑上門來故意砸您的東西,你一定得給她點顔色瞧瞧才行,不然她下次還不翻了天。
”
“她上門也許就是來找事的。
”王妍兮蹙眉說。
林清婉看了眼王妍兮,突然想到什麼,吩咐檸襄,“出去問下方才是誰将肖禾兒放進來的,拖去門口,仗責三十,動靜鬧的大些。
”
“表妹,外院有三哥請的客人,那些人一向自诩清高,你此時将事情鬧大,隻怕對你名聲不妥。
”王妍兮不贊同的搖頭。
“是啊,小姐,說不定肖表小姐打的就是這個算盤,您這樣不是正合她意嗎。
”
林清婉看向檸襄,“總歸麻煩已經找上門了,咱們總不能一直避着她不是,今日退了,還有往後無數個日日夜夜,我不想整日與她鬥心眼,還不如一次清理幹淨。
”
聽這話,檸襄便知小姐心中已有成算,立即福身出去辦了。
王妍兮也不再勸解,對這位表妹,她從不曾低看。
不多時,外院就響起了棍棒落在肉上發出的沉悶聲,還夾雜着月離的哀嚎。
“小…小姐,奴婢知道錯了,奴婢隻是想着您一向與肖表小姐交好,這才将人請進正屋的,奴婢錯了,您就饒了奴婢吧。
”
月離扯着脖子喊饒,聲音響徹内院的角角落落,她的聲音着實太過凄厲,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錦繡閣門口就聚集了不少人觀看,丫鬟婆子們三五成群的竊竊私語,雖聲音小,可光看她們神情也能猜到幾分。
無非是說林清婉刻薄,竟因這點小事,就如此重罰身邊一等丫鬟,還是以這樣落人臉面的方式。
林清婉站在窗前,看着院門口的方向,神情淡漠。
王妍兮臉上的皿已經止住,可乍看之下還是有些滲人,她沉默的立在林清婉身邊,默默看着發生的一切。
“表姐,我隻是一個初入府,寄人籬下的表小姐而已,你如此做,值得嗎?
”
突然的問話,讓王妍兮怔了數秒,随即反應過來後淡淡一笑。
“人與人相處,隻有先釋放善意,才能妄求對方能同樣報之,世上最貴的就是真心,隻有我先拿出真心,才可妄求那人能同樣的真心待我。
”
“表妹是個心思通透的寬厚之人,就算沒有老夫人的疼寵,我相信表妹也能在王府站穩腳跟,我想投靠你,就得付出足夠的誠意。
”
林清婉偏頭看向她,少女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卻從骨子裡透着一股堅韌,那是不肯屈服的執拗,不安于現狀的決絕。
林清婉抿抿嘴,心裡被算計的那絲不舒服也因女子的坦誠散去。
“我隻能說,我會在力所能及之内盡量幫你。
”
“有表妹這一句話就夠了,我從不貪心。
”
王妍兮看着外面越聚越多的人群,嘴角挂着淺淺笑意。
是的,她方才大可不必受傷的,她可以遠遠躲起來,任由肖禾兒胡鬧,看她們折騰。
可……
她一旦這麼做了,這麼多年在遠心堂的小心伺候就會功虧一篑,哪怕她什麼都沒做,可作為已經被肖禾兒拉進局的人,難保不會被遷怒,被老夫人所不滿。
就算祖母什麼都不說,可隻要她不肯見自己,那她離死就不遠了,反之,若她能幫了表妹,祖母定然會因此憐惜她一些,她在王家的日子就能在好過不少。
有祖母的看重,有表妹這麼得寵又聰明的友人,那個女人要動她,也得掂量掂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