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裡香火旺盛,人來人往。
安知許領着阮梨清去上了炷香,才問她:“什麼感想?
”
阮梨清看着牆角那棵巨大的古樹,說道:“來這的人面色都很沉重,氣氛有些壓抑。
”
“但是聽說,這是洱城最靈驗的寺廟。
”安知許笑了下:“你有什麼願望,不妨去拜一拜。
”
阮梨清眉梢一挑,“我沒什麼願望。
”
實際上,她是無神論者。
比起這些虛無缥缈的信念感,她更信自己。
不過這話她沒說出來就是了。
安知許看着她的表情就能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不過他也沒說什麼,而是又帶着阮梨清到了寺廟一處小門邊上。
那門敞開着,明顯是能出入的,卻沒一個人從這經過。
安知許說:“這扇門和對面醫院的是連在一起的,是可以通往的,但是一般很少有人走這,大多數人更願意多繞十分鐘的路,從正門進來。
”
阮梨清看着那扇門,“他們覺得走這不夠虔誠。
”
安知許笑了下,他身上的白襯衫在陽光下顯得溫和又柔軟。
他看向醫院的方向,眸光帶着說不出的歎息,“你知道哪裡的人最虔誠嗎?
”
阮梨清看着他,沒說話。
“手術室門外還有ICU門外,在那裡等着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牽挂。
”
“父母、孩子、愛人,或者是其他的什麼。
”
安知許說話的時候總是淡然的很,溫和又無害,就像一陣風吹過。
阮梨清靜靜的聽着他說話,直到他停下,她才出聲問:“所以這個寺廟才開了這個門,是想給那些陷入絕望的人,一點微妙的希望?
”
“有希望總是好的。
”安知許茶褐色的眼睛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透似的:“阮小姐,你現在就很缺乏這一點微妙的希望和牽挂。
”
一個人身上有沒有生氣,其實很容易看出來。
即使阮梨清看上去僞裝的很好,但是也難掩她眼裡那灰敗暗淡的眸光。
安知許是心理醫生,所以從一開始就沒相信過她說自己沒事的話。
他隻是感慨,阮梨清太過于會掩飾自己。
分明内心已經枯萎,卻還能讓自己在秀麗風景下,施施然的生活。
她騙了很多人。
也包括她自己。
阮梨清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駁,然而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安知許伸手遞給她一個錦囊,溫聲道:“不想說的話,可以把心裡想的寫下來,然後挂在那邊的老樹上。
”
他指了指牆角的那棵樹,上面已經挂滿了各種各樣的錦囊。
阮梨清遲疑了一下,卻沒接。
安知許也沒勉強她,反而換了種語氣說,“阮小姐,在佛祖面前,可不能生氣。
”
阮梨清一頓,随即看向他,“這才是你帶我來這的目的吧?
”
安知許無辜攤手:“适當手段。
”
他這模樣看上去有些孩子氣,和平時的安醫生模樣,看上去有些反差。
阮梨清心裡那股氣瞬間也就消散了。
她伸出手,“錦囊給我。
”
她寫的時候,安知許自覺的離遠了些。
然而阮梨清看着那張白紙,卻有些發愣。
說實話,她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是暖陽還是……沈灼?
好像都不是。
其實她現在的狀态,更應該說是放空。
南城的那些事和人,好像都很久遠,沒什麼值得想念的。
阮梨清垂目默了好一會,才提筆寫下一句話。
她寫好以後,将信紙折好放進了錦囊,準備去挂起來。
然而下面的位置都被人給刮滿了,隻剩下比較高的地方。
阮梨清扶住樹幹,踮起腳尖,伸直了胳膊想要去夠上面的那那一枝樹桠。
然而她卻沒注意到,腳下有一塊不那麼平衡的地面。
重心往後移的瞬間,肩膀上搭上了一雙沉穩的手。
安知許和她保持着一段距離,将她扶穩站好,才将她手裡的錦囊拿走,緩聲道:“太危險了,我幫你。
”
他身高手長,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将錦囊挂在了高處。
阮梨清說,“挂那麼高幹什麼?
”
安知許一頓,“不是說挂的高,才更容易靈驗嗎?
”
“安醫生還信這個?
”阮梨清有一下沒一下的和他聊着。
“嗯,我奶奶很信這些,小時候耳濡目染了。
”
阮梨清跟着安知許在寺廟裡又逛了兩圈,還去上了兩炷香,才準備離開。
結果離開的時候,遇見了那天晚上賣馄饨的老闆兩口子。
那婦女臉上挂着眼淚,和那天夜裡笑意盈盈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阮梨清看着她一路奔着主殿去,嘴裡還在念叨着:“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我兒早早康複……”
她眨了眨眼,沒說什麼,跟着安知許擡腿出了寺廟門。
踏出門檻的一瞬間,裡面的香火氣和沉重氣氛,仿佛都被隔開了似的。
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人間。
阮梨清緩了下,才和安知許說道:“去吃飯吧,餓了。
”
然而他們剛離開,随後寺廟門口就停下來一輛車。
林傑推開車門,伸了個懶腰,才看向還沒下車的沈灼:“你說你折騰這個做什麼,自己腿都還沒好利索,跑出來拜佛,我說你什麼時候信佛了啊?
”
沈灼撐着拐杖,慢慢下車,他看了林傑一眼,“譚雲寺頗負盛名,注意你的言辭。
”
林傑連忙對着寺廟方向拜了拜,“莫當真莫當真,我信佛我信佛。
”
沈灼沒理會他,拄着拐杖慢慢往裡面走。
這地方還是林傑今天去看他的時候,突然來了興趣,随口提了句,譚雲寺就在附近,他才臨時決定過來的。
譚雲寺,盛名在外,隻要心誠,事事皆靈。
不過,别說林傑了,就連沈灼自己,其實也挺意外。
如林傑所說,他确實不信這些。
但不知道為什麼,冥冥之中總覺得應該來一趟。
他腿腳不便,走這一遭其實有些費力。
但是在看到那一樹的祈福時,還是面不改色的将自己的錦囊挂在了最上面的空蕩處。
林傑見他挂好了,才上前把拐杖遞給他,然後問道:“你這人還當真要事事拔頭籌啊,連個錦囊都要挂這麼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