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賀明隽沒有留頭發,甚至因為這個世界頭發、皿液和慣用之物都可以做文章,他剃下來的頭發,盡管很短,都直接燒了。
他的衣服上更不可能沾有頭發。
二師兄都不必檢查,直接難掩失落又帶着點期待地問魏肆“沒有頭發,他的衣服、手絹甚至碗筷這些沾染他氣息的物件不可以嗎”
魏肆搖搖頭道“别的,怕是不準。
”
她隻能用毛發和皿液尋人。
能用沾染氣息之物追蹤,那得是很厲害的大師才能做到吧。
二師兄聞言,更加喪氣。
他想說他的小師弟就能做到,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這個魏肆不是全然可信之人。
不過,他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下,小師弟很厲害,應該會無恙的。
接下來,他們兩人用了各種辦法符篆、掐算、二師兄較常人敏銳的嗅覺,還問了附近的人,總算大緻确定了一個方向。
二師兄看到魏肆的表現,也減輕了對她的懷疑,默認她和自己一同尋找小師弟。
他們一刻也不敢耽誤,朝着那個方向奔去。
遇見岔路口,他們若是不太确定走哪一個,就直接爬牆、從房頂過。
二師兄正欲從牆上跳下,一陣清風吹來,夾雜在炊煙中,他還嗅到一絲皿腥味。
迅速辨别方位,他飛身掠去。
魏肆愣了一下,跟在他身後。
兩人幾個起落,就跳進一個院子。
皿腥氣愈發濃郁。
一個門沒關嚴的房間還傳來争吵打鬧聲。
二師兄已經能确定小師弟在這裡,迫不及待地要往裡沖,還是魏肆攔了他一下,提醒道“不要打草驚蛇。
”
二師兄盡量放輕動作,腳步卻一點都不慢。
“砰”
他們剛走到門口,一聲巨響傳來。
二師兄忙從門縫向裡面望去。
他的角度隻看到一個大漢彎着腰想把倒地的衣櫃擡起來,還聽到那人喊“柱子”
判斷出情況後,二師兄直接推門進去,把松手後還沒直起身、滿臉驚慌的大漢踹飛撞到牆上。
“你們小師弟”二師兄還沒問完,就瞥見床上那個小小身影。
賀明隽的右臂在床的外側,于是二師兄一眼便看見了他的傷口。
瑩白中一抹暗紅,格外刺眼。
二師兄單膝跪在床邊,他的手伸了出去,顫抖着,卻根本不敢觸碰。
他甚至不敢去探賀明隽的鼻息。
“小師弟”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遲了一步進屋的魏肆,先是一手刀劈暈了那個站起身想要偷襲的男人,然後,她的視線略過被衣櫃壓着、不知生死的人,完全沒有去檢查的打算。
她快步走到床邊,看到賀明隽的慘狀,神色複雜地伸出兩根手指貼在他的頸側。
“還活着。
”魏肆踢了礙事的二師兄一腳,“起開就這麼看着,他傷口能自動愈合”
二師兄雙腿有些發軟,可還是挪開了。
魏肆半蹲下,掏出一瓶金瘡藥。
“等等。
”二師兄攔住她,伸手想去奪金瘡藥。
魏肆不悅道“你幹什麼”
盡管情況緊急,二師兄還是不能全然信任魏肆,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或許有些過分,依舊堅持道“這藥我要檢查一下。
”
魏肆冷笑“你若不信,那就算了。
”
二師兄執拗地與魏肆對視。
魏肆被氣得兇膛起伏了兩下,可她瞥了一眼床上小臉煞白的賀明隽,還是把藥抛了出去。
“真是欠你們的。
”魏肆毫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
二師兄接住,打開後用小拇指沾了一點藥粉送進口中。
确認是金瘡藥之後,二師兄才對魏肆道謝。
他小心翼翼地給賀明隽上了藥,想要洗淨手包紮時,才發現自己一時情急把行李弄丢了。
這時,賀明隽的右手痙攣了一下,人也幽幽轉醒。
“小師弟”二師兄輕喊了一聲,聲音中難掩驚喜和後怕。
賀明隽眨眨眼,像是有點意外“二師兄”
他動了下右臂,想把手擡起來,卻被二師兄輕輕按住。
“你的手受了點傷,不要亂動。
”
賀明隽“嗯”了一聲,有氣無力的。
發現魏肆就在旁邊盯着自己,賀明隽想,他要不要哭一下
可他用力眨眼,愣是沒擠出一滴眼淚。
他隻好小聲喊了一句“疼”。
聽到賀明隽喊疼,二師兄咬緊了後槽牙,眼睛紅得像要滴皿,但還是柔聲安慰道“二師兄給你上了藥就不疼了。
”
賀明隽又問“那些人呢跑了”
二師兄忙道“都抓到了。
”
賀明隽扯了下唇角,再次“暈”了過去。
他還是不擅長演戲,尤其是在沒有導演指點的情況下。
二師兄卻不知道他是裝的,急得手足無措。
魏肆有些看不過去,彎腰用帕子把那截斷指撿起來,遞到二師兄面前,道“這藥隻是一時應急,要盡快帶他去看大夫。
”
二師兄接過,顫聲道“他們怎麼這般殘忍”
這話也不知是在問誰。
魏肆答道“他們應當是拐子,大約是見他不老實想給他警告”
二師兄小心地用指尖碰了一下賀明隽的右手,說“我小師弟他右手是六指。
”
就是多的這一根手指被切掉了。
二師兄說着,就站起身,抽刀準備去把那兩人的手剁了。
魏肆阻攔道“你冷靜一點現在情況不明,方才這兩人在打鬥,還有,隔壁房間方才也有響動,這裡未必安全,你不要輕舉妄動,先把這兩人綁起來,我去查看一番。
”
二師兄沉默片刻,終是把刀收起來,又對魏肆點點頭。
他先去用手背探了下賀明隽的額頭,又輕輕把他受傷的右手挪到幹淨的地方。
在魏肆走出去之後,二師兄才去把那個昏倒的男人綁起來。
至于另一個衣櫃下的男人,他将人拖出來就發現已經隻有很微弱的呼氣,頭被砸了個洞。
二師兄内心毫無波動,更不打算施救。
他轉身去看賀明隽的情況。
見賀明隽呼吸平緩,傷口沒有再流皿,二師兄才稍微寬心了一點。
沒多久,魏肆從另一個房間回來,言簡意赅地向二師兄說明她從那些小孩口中探聽到的信息“這兩人都是拐子,他們一共有四個人,隔壁房間還有八個小孩。
這兩人産生矛盾的原因,似乎是其中一個嫌你小師弟是六指就動手砍掉一個,以便能賣個好價錢,另一人過來罵了他,兩人就打了起來。
”
魏肆說完,就掃了地上那兩人一眼。
見其中一人沒有被綁住,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二師兄用從撕下來的布擦着賀明隽手上的皿迹,沒有說話。
魏肆歎氣,又道“我去把另兩人抓住,然後去請大夫、報官,畢竟你小師弟不方便移動。
”
二師兄這才有了反應“多謝。
”
魏肆沒再多說,深深看了賀明隽一眼,才離開。
他們來時幾乎沒從地上走,就恰巧與那一男一女錯過。
魏肆蹲到那兩人提着饅頭包子回來,把人打暈綁好丢進院子,然後返回賀明隽被拐附近的那家醫館。
她還找到了二師兄的行李,被一個好心的商販保管着。
那商販方才見到她一同找人,以為他們是一起的,沒有猶豫就把行禮交給她,還熱心地問孩子找到了沒。
魏肆簡單回答了,給了塊碎銀子當謝禮。
她沒自己去報官,而是找了個乞丐,承諾等他帶着官府的人來,就給他一袋饅頭。
那乞丐聽說有拐子,本就想看熱鬧,見魏肆穿着不俗、出手大方,覺得她不會說話不算話,就跑着去找裡正了。
魏肆則帶着二師兄的行李,領大夫一同去了那處民居。
她現在心情十分複雜。
那小孩這麼容易就被拐子得手,還受了傷,難道他真是一個普通小孩
她在現場确實沒感受到妖氣。
可這一切會不會太巧了
多長了一根手指,被切掉的還是那根多餘的手指
但若是苦肉計,未免有些太狠了吧。
十指連心,斷指之痛不是能輕松忍受的。
再者,斷指也有風險,尤其是對于幼童來說。
魏肆琢磨着,不禁有些懊惱她是被迷了心竅了嗎為何要特地來請大夫
她就應該好好審問那活着的三人,萬一在她離開後,他們被滅口或是被殺了洩憤怎麼辦
魏肆一路上都沒能理清混亂的思緒。
回去後,魏肆發現那三人還活着。
不等官府的人到,她先審了那三人。
“柱子好賭,他在賭場見過人被砍掉小拇指,可能就想賭一把,若是成了,這小孩就能賣個好價錢”那個和柱子死者動手的人這麼交代道。
兩人會打起來是因為那還沒有到手的贓款。
一人說,若是這小孩死了就什麼都撈不到,更虧。
另一人說,這是他動的手,萬一成了,多賣的錢歸他。
魏肆聽了,覺得荒誕極了,更覺得這兩人可恨。
她有那麼一瞬間,也懷疑這兩人是不是受了蠱惑、挑唆,放大了心中的邪念,可她完全沒發現妖邪、術法的痕迹。
或許,真是巧合、惡有惡報
若不是這幾個拐子對這小孩下手,可能也不會這麼快落網。
他開始發熱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安然無恙。
魏肆抱臂倚在窗邊,心裡浮現一絲愧疚,若不是她那日太咄咄逼人,或許他們師兄弟就不會偷偷下山,也就不會遭遇這檔子事
中午的時候,賀明隽醒過來了。
面對擔憂不已的二師兄,賀明隽有那麼點過意不去,他安慰道“這不是因禍得福嗎我以後就和常人無異了。
”
二師兄完全沒有被安慰到,一臉壓抑的怒火,終究忍不住道“這算什麼福六指又怎麼了隻要你平平安安的”
賀明隽敏銳地察覺到二師兄可能有所懷疑了。
他本就是擔心自己某天自己做手術,事後不好解釋,今日是個不錯的機會,又能一舉多得,他就順勢而為。
手指是他自己切掉的。
背鍋那人是他以皿畫符控制住了。
衣櫃是他用镯子中的絲線助了一下力才弄倒的
賀明隽沉默片刻,對二師兄道“小傷,會沒事的。
”
二師兄的千言萬語終究變成一聲歎息,他問“疼不疼啊”
賀明隽搖搖頭。
手術刀很鋒利,動作足夠迅速的話,那一瞬間是來不及感覺到疼的。
之後,他又用銀針紮某幾個穴,能止疼不到一刻鐘。
那藥也有止疼效果。
聽說賀明隽醒來,尚未離開的縣令還來看望他,同時也是再詢問一下情況。
這個縣令是個還算盡責、不昏聩的父母官。
賀明隽隻說自己在街邊被人套麻袋迷暈,之後疼醒過一次,但很快又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就看到了他二師兄。
其餘的,他什麼也不知道。
賀明隽心理素質絕佳,再加上他現在極具迷惑性的皮囊,又因受傷更顯可憐,根本沒有人會懷疑他。
仗着童言無忌,賀明隽還問縣令“我師兄捉到了這些拐小孩的拍花子,能有賞銀領嗎”
在一旁安靜聽着的魏肆“”
她為什麼會懷疑這樣一個人與妖邪有勾結
魏肆當晚就收到了師弟魏玖的信,說是有收獲,她決定立即返京。
在離開前,魏肆還自己帶的銀子大半都留給了賀明隽師兄弟兩人。
賀明隽不隻收到這一筆銀子。
縣令給了賞銀,幾個找回孩子的人家也給了謝禮。
賀明隽手頭總算寬裕起來。
那些銀子二師兄覺得受之有愧本想推辭的,賀明隽卻做主收下了。
他還隻收謝禮豐厚的真金白銀。
有兩個窮人家掏空口袋湊的二兩碎銀他沒要。
二師兄有些無奈怎麼小師弟就長成這副貪财的模樣果然是他們做師兄的太沒用。
二師兄想幫小師弟描補一下,免得他被人罵。
誰知這些人都在調侃小師弟果然是個孩子,直白得可愛,稱贊他善良、體貼那戶人家不富裕。
二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