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芸的警惕性很高,似乎很擔心他們去打探樓上的病人,在廚房忙活的同時也不忘探頭出來觀望,把他們當賊似的防備。
葉蓁蓁不動聲色地與楊雄聊着天,對楊芸的戒備視若無睹,實際上朱明宇已經派了部下悄無聲息地出去屋外——這種山間木樓并不高,想要從外邊爬上二樓是再簡單不過了。
等待的時間焦急而漫長,葉蓁蓁側耳傾聽着樓上的動靜,時間仿佛過了有百年之久,樓上突然傳來細微的動靜,她神色微變,朝朱明宇看去,對方朝她遞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楊芸在廚房裡忙活,燒柴做飯的聲音十分嘈雜,故而沒有聽到樓上的聲響,倒是楊雄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獵人,沒有錯過這聲動靜,他神色一肅,立馬就站了起來。
葉蓁蓁似是不解地問了句:“楊大哥,怎麼了?
”
楊雄不好多說,隻是含糊地應付了一句:“家中的病人似乎是醒了,我上去看看。
”
然而還未等他上去,樓梯上突然出現一位青年男子,他與樓下那群人是一樣的裝扮,身材高大,氣勢鋒銳,此時臉上卻帶着不正常的紅暈,激動又欣喜,不顧場合地高聲道,“是崔大人!
崔大人在上面!
”
砰!
葉蓁蓁猛地站起來,圓凳被帶倒在地上,可是她已經顧不上了,腳步倉促地往二樓走——她朝思暮想、苦苦尋覓的人終于找到了!
崔維桢他就在樓上!
他還活着!
葉蓁蓁此刻無法形容内心的激動和感恩,眼睛毫無預兆地紅了起來,恨不得有瞬移的本事,第一時間上去崔維桢身邊。
她找了這麼久,終于把人找着了!
就在這時,突然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聞訊趕來的楊芸把葉蓁蓁攔在樓梯口,她怒氣沖沖地質問道,“你們幹什麼呢?
我們好心招待你們,結果你們呢,趁着主人不注意偷偷搜查,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快走!
我們家不歡迎你!
”
原本察覺到不對勁的楊雄反應過來,立馬與自家閨女統一戰線,戒備地看着他們,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一把刀,似乎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勢。
對方能夠照顧崔維桢兩個多月,還抓藥給他療傷,那就是崔家的救命恩人,葉蓁蓁勉強壓下心中的急切,溫聲細語地解釋道,“上面躺着的是我夫君,他兩個前失蹤,我們一直都在搜找,因為不知他安危如何,我們也不敢随意洩露來意,所以才有所隐瞞。
兩位救了我夫君,是我們夫妻兩的恩人,來日必定重謝。
”
楊雄懵住了,這位葉兄弟明明是個男子,怎麼就成了崔郎君的夫人了?
楊芸的腦袋靈活,仔細觀察眼前這位葉公子,發現喉間沒有喉結,耳垂上有耳洞,很可能是女扮男裝的。
隻是她不願意相信,還帶着很大的敵意,大聲反駁道,“郎君被我父親救回來時,身上有不少傷口,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傷害他的仇家?
現在找上門想帶走人?
我告訴你們,沒門!
”
他們這麼一群人,若真是仇家上門,豈會這般客氣?
崔維桢近在咫尺,此時卻要被攔着不讓相見,葉蓁蓁心裡焦急得很,耐着性子再解釋了一遍:“我們絕無惡意,若是楊姑娘不信,盡管讓我上去見一見我夫君便是。
若是我們當真要尋仇,你們也是攔不住的。
”
楊雄漸漸想明白了,覺得這位葉……葉娘子說得沒錯,便對女兒說:“芸兒,就讓他們上去看看吧。
”
楊芸性子非常執拗,說什麼也不肯,就站在樓梯口攔着,葉蓁蓁實在沒有了耐性,道了聲“得罪”,便把人推開跑上了樓梯,楊芸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下意識要拉住葉蓁蓁,然而朱明宇早有準備地把她擋了下來。
葉蓁蓁得以順利上樓,在拐角一個房間房門大開,崔維桢正躺在床上沉睡,面頰消瘦,臉色蒼白。
一看到朝思暮想的人,葉蓁蓁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她連忙走到床邊低低地喊着人,許久都沒有反應,她意識到崔維桢估計還在昏迷,心中更是酸痛難當,便問剛才上樓查探的羽林軍:“你上來的時候,我夫君就在昏睡嗎?
”
剛剛明明聽到一些動靜的。
羽林軍連忙說道:“沒有。
崔大人剛才是醒的,他察覺到有人來了小樓,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我進來時大人沒注意,差點與我動手了,後來認出是我,才放心地暈了過去。
”
說明他之前是強撐着起來,看來傷勢還沒有痊愈。
兩個多月都沒痊愈的傷勢,可見他這次受傷非常嚴重,說是性命垂危也不為過,葉蓁蓁心裡難受得不行,眼睛都紅了。
“維桢,是我,我來找你了,你快醒醒啊。
”
崔維桢并沒有反應,他的手放在床沿,葉蓁蓁緊緊抓住,發現他手心的溫度冰冷得可怕,她慌得不行,舉起來按在臉上,試圖溫暖他的體溫,不停地與他說着話,“……是我來遲了,維桢,你醒醒好不好?
我們都很擔心你。
”
隻要想到他這兩個多月來的遭難,葉蓁蓁心裡一陣後怕和恐慌,她差一點就要失去他了。
晶瑩的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滴在崔維桢的臉上,留下一道道淚痕,葉蓁蓁連忙掏出手帕擦拭,突然發現崔維桢濃密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她立馬屏住呼吸,緊張地看着緩緩睜開眼的崔維桢。
崔維桢眼神有些渙散,慢慢的,漆黑的雙眸漸漸聚焦,也看清了正坐在他床邊垂淚的人面容,雖然對方是做男子裝扮,但這五官和眼神是刻入骨髓的熟悉,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現,他驚得坐了起來,連身上的痛都顧不得了,驚喜中帶着疑慮,小心又期待地喊出了心中念了無數遍的名字:“蓁兒?
”
蓁蓁應該在京城才對,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是他出現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