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離開,有很多事需要安排好,比如說,葉蓁蓁和崔維桢需要回葉家村一趟。
這次回去,主要是為了賦稅和徭役一事。
依照大周律法,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可以免除一定的賦稅和徭役,顧名思義,就是他名下的田地可以不用征納賦稅,家人也不用去服徭役,這是朝廷對讀書人的鼓勵和寬待。
崔維桢考中秀才有,一共有免除兩名徭役資格和二十畝賦稅額度和,徭役用在葉大勇和葉三勇身上了,田地的則是用在他們的八畝地和族學的十二畝上。
現在他成了舉人,免除賦稅的額度上升,可以免除十人徭役和一百畝二十畝賦稅,他留下七十畝額度自用,剩餘的名額拿去送人情。
七叔公知道他回鄉目的,非常熱情地在村口迎接,看到他們就笑得臉上的褶子都開來,“維桢,蓁蓁,你們回來了,現在我們葉家村可漲臉了,整個臨西縣都知道解元公是從我們葉家村走出來的,鄉親們走出去,誰都要高看上一眼,裡正還整日來我們村裡慰問,饒了我們不少好處呢。
”
為什麼家家戶戶隻要有條件就培養讀書人考取功名?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畢竟在葉家村生活了好幾年,崔維桢還是很有感情的,也把七叔公當成長輩對待,謙虛了一番後,才道,“七叔公,我有三十畝地賦稅和八名徭役空餘,你看看如何分給鄉親們。
”
七叔公頓時笑逐顔開,連忙說道,“賦稅名額總不能随意變動,但固定讓幾家鄉親長期占據名額也不公平,因此我想了個辦法,等會兒讓鄉親們在祖廟集合開會,大家一起商讨投票選出固定免稅田畝和人選,到時候去官府登記在冊,以後就不用征用他們的賦稅和徭役。
但在實際上呢,這樣的待遇是每年輪換的,從第二年開始,那些該享受待遇的人家,他們的賦稅和徭役就需要登記的那幾家負責。
到時候我們選出結果,再讓你來定奪,這樣也能公平公正,誰也不能說半點不是。
”
崔維桢點頭,對這個決策表示贊許。
幾乎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到祖廟前的廣場上,一看到崔維桢等人過來,響起一片歡呼,所有人都熱情地與崔維桢打着招呼,若不是礙于他如今的身份,怕是要湊上來以肢體表示親熱了。
崔維桢也沒有擺架子,一一與族中長老和嶽家問好,對于其餘村民也是客氣地點頭緻意,等到現場氣氛冷靜下來,七叔公才開始主持分配大會。
因為是投票商讨,廣場上擺放着一個大箱子,到時候村民商議好之後就直接把選中的人家投進去就可以了。
葉蓁蓁聽了一耳朵,發現大家商議選舉的人,都是在村裡鄉性不錯的人家,對方不是德高望重的七叔公,就是老實好人緣的二德叔,像葉世明一家,壓根兒就沒人選。
其實這也好理解。
畢竟定下的賦稅徭役是在官府上報備的,那些人就是鐵釘釘的實惠人家,要是日後他們不願意履行分配,村裡人也是沒有辦法的,為了他t們日後的利益着想,自然是要選個能夠遵守諾言的人家了。
像葉世明這種的,在村裡已經沒有名聲可言,再加上大家都知道他家和崔家離心離德,自然不會自讨沒趣。
最終結果和葉蓁蓁聽得差不多,絕大部分人對此都表示滿意。
當然,李二娘就屬于這小部分。
在七叔公公布結果後,她立馬不甘心地跳起來,“憑什麼沒選我家!
我是大丫她奶,世明更是她二叔,她給村裡帶來的榮譽我們半點沒沾到,全便宜你們這些外人,還有沒有天理了!
七叔公她不敢招惹,眼神像刀子似的全落在二德叔身上了,看得二德叔一陣不自在,嘴唇動了動,已經動了把名額讓出去的想法。
——作為鄰居,他太了解李二娘的戰鬥力了,不想為了名額把日子過得雞犬不甯。
葉蓁蓁搶在他推讓之前開口了,“二德叔怎麼是外人了?
葉家村同根同源,都是一家人,那大家推舉他又怎麼了?
再說了,二德叔他們隻是占個名額而已,又不是沒給大家好處,您反對個什麼勁兒呢。
”
當初維桢院試,人家二德叔特地放下農活來往相送,僅憑這份心就值得人惦記住,李二娘雖然是葉蓁蓁家人,但她又做了什麼好事?
不結仇怨就好了!
時移世易,崔家一再發達,李二娘以前敢蹦跶,現在給她一百個膽子都不敢挑釁——她可聽二兒子說了,舉人就是官老爺了!
于是她嚣張的氣焰有所收斂,但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大丫,你給你爹和三叔都免了賦稅徭役,怎麼就不想想你二叔呢。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們,但你爺還靠着你二叔養呢,日後他晚年吃苦,對你名聲也不好啊。
”
居然演起了苦情戲。
葉蓁蓁對此無動于衷,她對葉伯山沒有半點感情,有他爹和三叔在,肯定不會讓他晚景凄涼的,李二娘想要用這個拿捏她,是打錯主意了。
誰知道她沒表示,崔維桢居然被說動了。
“我可以分出十畝的額度,承擔二叔名下的賦稅,權當是我這個當孫女婿的,替蓁蓁孝順你們二老。
”
李二娘的表情,就像是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砸中一樣,
她從未想過看起來冷情冷性的崔維桢會給二房好處,半晌回不過神來。
作為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她看得人比吃得鹽還多,别看崔維桢對誰都客氣有禮,其實最冷情冷性不過,雖然他和大丫成親,但從未把他們放在眼裡,因此她從不敢去招惹他。
所以在她的觀念裡,哪怕是幾番與她動怒的葉蓁蓁,都比崔維桢容易說動,因此她從未想過,居然是他率先抛來橄榄枝。
這樣天大的好處從天而降,她顧不上研究是為什麼,忙不疊地點頭應下,生怕晚了崔維桢就改變主意了。
這一次集會,就這麼差強人意地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