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裡轉了好幾圈,腹中的飽脹才漸漸消下去,玉秀看到主子們回了房,立馬過來請示:“夫人,是否現在就備水沐浴?
”
葉蓁蓁點頭。
玉秀差遣小丫鬟下去叫水,不一會兒的功夫,值夜的婆子們擡着熱水上來,玉秀親自去準備洗浴用品,依照夫人的喜好擺放好了,才去裡間提醒:“夫人,該沐浴了。
”
她站在湘妃竹簾前回話,隐隐看到夫人坐在妝奁前洗卸妝容,她似是剛剛洗淨了面龐,正在輕解钗環。
昏黃的燭光随風搖曳,映出鏡中美人沉靜姝麗的面容,纖纖玉手輕擡,價值連城的钗環一個又一個被解了下來,最開始是鬓發中央的華勝,再而是金步搖,緊接着是珠花……
慢條斯理,珠環碰撞,宛若一出優雅娴靜的樂曲。
今日發生了諸多大事,但時間不過是發生了一日而已。
早間外出參加頒獎慶典,是一個大場合,出門前秋蕪費了大心思給她梳妝打扮,钗環裝飾用了不少,晚間拆卸更需要耗費不少心思。
一般情況下,葉蓁蓁喜歡親自動手卸妝,隻是偶爾力有不逮之時,這不,她正拔着珠花,頭皮突然一痛,仔細一看,原來是發絲纏上了金箔鑲嵌的東珠。
正巧玉秀這會兒也在,葉蓁蓁剛想叫她進來幫忙,斜邊伸來一隻手,覆上了她的手:“我來。
”
葉蓁蓁側首看着鏡中的男人。
颀長的身子微微半傾,一雙漂亮如修竹般的玉手替她撥弄着纏繞的發絲,鏡中隻映照出他半張面容,但依舊可以窺見他劍眉星目下的溫柔和缱绻。
葉蓁蓁的心髒漏跳了半拍。
“好了。
”
崔維桢把珠花放進妝奁中,順便把其餘的裝飾也一一摘下來,隻留下一支簪子固定住鬓發。
忽而,他蹙了蹙眉頭:“我記得是一對珠花,怎麼少了一支?
”
葉蓁蓁低頭一看,果然發現妝奁空了一處位置,遲疑道:“興許是白日騎馬時颠掉的。
”
這也是常有發生的事情,以前在京城時,經常有百姓在貴女跑馬遊獵後去草叢翻找摸尋,不乏有人因此突然橫财的。
白日裡街道人來人往,這珠花掉了怕是找不回來了。
崔維桢沒再多問,而是說道:“回頭再讓人給你打一支。
”
雖然妝奁裡的珠花多到用不完,但崔維桢在這種事上格外執着,葉蓁蓁聰明地沒有拒絕,點頭應了是。
這次掌心受傷,戴在右手腕上的镯子肯定是解不下來的——這還是剛成親那會兒崔大娘傳給她的玉镯呢。
最後她隻好把無名指上的鑽戒解了下來。
結果崔維桢又把鑽戒給她戴了上去:“戒指還是繼續帶着吧。
”
兩人掌心相扣,戴在無名指的鑽戒輕輕地碰了一下,未經切割打磨的寶石閃爍着耀眼的光芒,竟是比星子還要璀璨。
小氣!
就解開這麼一時半會兒也不給!
葉蓁蓁默默吐槽,但還是乖乖地把戒指戴着:“你先休息,我去沐浴了。
”
崔維桢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你的手不可沾水。
”
“記得呢,讓丫鬟伺候就是了。
”
崔維桢看了她一眼,似是要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轉身去了床榻,順手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葉蓁蓁走出去時還在想,維桢方才那意思,該不會是想親自幫她吧?
咳咳,雖然不是沒有過,但還是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等到葉蓁蓁沐浴着一身水汽回來,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之後了,崔維桢還沒睡,一看到她就放下手上的書,拿起她的手端詳,發現沒有被水汽蒸濕才松了口氣。
“明日記得換藥。
”
崔維桢不放心地囑咐着,雖然他白日在前衙忙碌,但沒有忘記差遣墨硯去找甯老先生詢問妻兒們的傷勢,所以心裡還是有數的,這會兒還追問着:“膝蓋有沒有傷到?
”
“沒有。
”
為了讓他安心,葉蓁蓁還撸起褲腿讓他看,崔維桢看完後就替她拉了下去:“今日你睡外邊,免得我晚上不小心壓到你的手。
”
葉蓁蓁同意了。
崔維桢熄了燭火,隻餘一盞微弱的燭光照明才返回床榻,掀開被褥在葉蓁蓁身旁躺下。
剛閉上眼沒多久就聽到翻身的聲音,接着是蓁兒細細的氣聲:“維桢,你睡着了嗎?
”
崔維桢睜眼看她,瑩白的面容似是在昏暗的床帳中發光一般,那雙杏眼神采奕奕,分明是沒有半點兒睡意。
“何事?
”
“綁架執端的幕後黑手審問出來了嗎?
”她小聲問道。
崔維桢失笑:“這話憋了許久吧?
我還當你不打算過問此事了。
”
怎麼可能不過問?
對于傷害自家孩子的歹人,葉蓁蓁恨不得生啖其肉,早在見到維桢那一刻她就想問了,隻是被他眉宇間的疲倦勸退了。
若是還沒審問出來,她的追問豈不是給他添加壓力?
于是她連忙補了一句:“當然,還沒審出來也沒關系,咱們慢慢查,那賊人總有露出馬腳的一天。
”
“已經有些眉目了,蓁兒不妨猜一猜是何人?
”
崔維桢對于這種猜一猜的遊戲樂此不疲,葉蓁蓁哪怕心急,也不得不配合他:“是京城的人出手了?
”
“并不是。
”崔維桢搖頭。
葉蓁蓁驚訝了,畢竟崔家每次有什麼倒黴事都和京城那些人脫不了幹系,沒想到這次竟然不是。
她皺眉思索了一下:“不是京城的人,那就是明州府的人了,咱們初來乍到,得罪的人并不多,趙家便是一例……難道是趙家?
”
崔維桢并不意外蓁兒的敏銳,這次他沒再賣關子,點了點頭:“确實是趙家。
”
因為文化廣場一事,崔維桢對趙家動手懲戒了一番,趙家因此傷筋動骨,就此懷恨在心,與地痞流氓相互勾結報複。
雙方原本剛搭上關系不久,根據審問出來的情報,那些人原本是打算在執端他們上學路上動手的,沒想到剛好碰上他們去大興坊,所以才臨時決定趁亂劫人。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若是對方計劃周詳,到時候執端怕是要遭更多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