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柔和,葉蓁蓁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醒了?
起床吧。
”
清朗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葉蓁蓁才意識到自己整個人都趴在桢哥兒身上,難怪他醒了也起不來。
她故作迷糊地在他懷裡蹭了蹭,确保臉上的油花擦幹淨後,才擡起頭燦爛一笑,“桢哥兒,早啊。
”
崔維桢的目光落在兇口皺巴巴的中衣上,臉色微微一僵,“……早。
”
葉蓁蓁心虛地左顧右盼,她可不是故意的,一大早起來臉上難免起油,為了不敗壞自己的形象,隻能委屈桢哥兒的衣裳了。
至于潔癖什麼的,不是沒擦他身上麼,大不了等會兒幫他洗了就是。
她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一看就知道不安分,崔維桢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再不起來,我的手腳就要廢掉了。
”
被壓了一晚上,可不就僵硬了麼。
葉蓁蓁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還嘴硬地來了一句,“活該,誰讓你非要摟着我睡的。
”
崔維桢緩緩活動着手腳,聞言挑眉看她,眼神似乎含帶着别的意味,葉蓁蓁頓時潰不成軍,紅着臉跑出去了。
單憑眼神就能釋出荷爾蒙,這簡直就是犯規嘛!
等她慢吞吞地打了水回來,桢哥兒已經重新換了身中衣,看了被丢在一旁的一團中衣,她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剛要拿出去漿洗,就被叫住了。
“放下吧。
”
崔維桢看着吓了一跳的葉蓁蓁,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要去買書童,順便給家裡買幾個伺候的下人,以後這些粗活你不必幹了。
”
葉蓁蓁原本就不是什麼勤快人,以後不用幹家務活,自然是樂意,在用完早膳後,興沖沖地和崔維桢一起去買下人了。
縣城有專門的人牙市場,鬧哄哄的全是叫賣聲,兩人才剛現身,就被哄擁而上的中人包圍了,口燦生蓮地介紹着自個手裡的資源。
葉蓁蓁沒用過下人,也不亂發表意見,直接交給桢哥兒挑選了。
隻見他在牙市轉了一圈,然後在一個十歲左右的男童跟前站定,聲音肯定,“你識字?
”
男童看到崔維桢,眼中迅速迸發出希望的光芒,“回郎君的話,小人曾讀過幾年的私塾,《千字文》、《百家姓》和《詩經》都識得了。
”
不錯,比某人有文化多了。
不知被暗中吐槽的葉蓁蓁,繼續默默圍觀。
崔維桢又問,“緣何賣身?
”
男童還未說話,一直跟着他們的中人就說了,“這位郎君,他名叫洪知遠,讀過幾年書,因為家裡老子娘病了,才想着賣身給老子娘看病的。
他還有個姐姐,要求主家必須買了他們一家三口,所以現在還沒賣出去呢。
”
“郎君,求你買了我們吧,隻要能治好我娘的病,小人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您。
”
洪知遠噗通地跪下了下來,實實在在地磕了好幾下腦袋,葉蓁蓁看得不忍,連忙把人攙扶起來,“你這孩子,快别磕了,把腦袋磕壞了就得不償失了。
你放心,你們一家三口我們都買了。
”
一起生活了這麼久,葉蓁蓁不說對桢哥兒有十分的了解,但五六分也是有的了。
洪遠這孩子清秀白淨,神色不卑不亢,儀态大方,與其他賣身為奴的愁苦大衆形成鮮明對比,一看就知道是識禮的,這樣的書童,帶出去一點也不丢分。
這些暫且不談,就憑他的孝心,崔維桢也不會舍棄了他。
洪知遠看了崔維桢一眼,見他沒有反駁,頓時欣喜若狂,“多謝郎君,多謝夫人,我娘和姐姐都能幹活,一定不會讓您白花銀子的。
”
崔維桢花了十五兩銀子與中人交易,拿到洪家三人的賣身契後,又掏出十兩銀子遞給洪知遠,“這銀子你拿着,先帶你娘去抓藥看病,看完病就回來吧。
”
說了一遍地址。
洪知遠拿着沉甸甸的銀子,眼中已經蓄滿了淚花,雖然遭遇了苦難和磋磨,但是世上的好人還是很多的,就例如如郎君和夫人,就是他遇到最好的人了。
他又是跪下磕頭,交代了一聲,就揣着銀子回去客棧——她娘病了不能出來,姐姐在客棧裡随身照顧。
因為攥着他們的賣身契,崔維桢和葉蓁蓁也不怕他們跑掉,一次性解決完下人問題後,他們又去買了些筆墨紙硯。
——沒辦法,葉蓁蓁要練字,紙墨花銷實在太大了。
等他們逛了一圈回來,剛好碰上找上門的洪知遠母子三人。
洪知遠的娘姓宋,名桂蘭,人稱桂蘭嬸,約莫三十歲上下,年輕比崔大娘小,但面相更顯老,病重蠟黃蒼白的臉色更顯得她憔悴虛弱了。
她一看就是個老實人,見到崔維桢和葉蓁蓁,就要拉着一雙兒女下跪,葉蓁蓁哪忍心讓病人這麼折騰,連忙把人拉起來,把他們一家三口都安排在前院的倒座房裡了。
“這屋子我前天才讓人清掃過,你們安心住下,要是有什麼欠缺的,盡管告訴我,我再添置就是。
”
“并沒有什麼缺的了,不敢再勞煩夫人操心。
”
桂蘭嬸連道不用,又把她的女兒洪玉秀推出來,“夫人,奴婢病中不能伺候,家裡的活兒就交給玉秀吧,無論是女紅還是膳食,她都擅長。
”
玉秀才十四五歲的年紀,長相清秀,性情有些内斂,若是在以前,她肯定是不會雇傭童工的,但現在時代不同了,十五歲就是成年,讓她幹活也沒什麼過不去的。
葉蓁蓁也才十六歲,嫁進崔家後,不也照顧病人,忙上忙下的嗎?
雖然如此,葉蓁蓁也沒太苛刻,一日三餐還是她親自動手,衣服和擦洗的活兒交給玉秀,忙完了也不必随身侍候,可以回去前院照顧桂蘭嬸。
崔大娘也見了洪家三口,覺得他們心眼兒正,玉秀和洪知遠幹活都利索,直誇他們會挑人。
葉蓁蓁不敢居功,是桢哥兒會挑人而已。
家中雜事處理得差不多,崔維桢也到了上縣學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