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結束後,很快便布了榜,容家大郎容思行,衆望所歸,一舉奪得頭名,成為會元。
緊接着便是殿試,容府沒有因自家少爺會試頭名而設宴,反而連所有道賀宴請都推拒了,便是想要讓容思行在家能專心備考。
到了三月,開殿試,容思行帶着全家人的期盼入宮面聖。
殿試後,容思行帶着一身疲憊回到家中,容束想要問殿試經過,卻被芳姨娘拽了拽袖子。
容束這才注意到經過兩場考試,已經精疲力竭的容思行,将臨到嘴邊的問題咽下,隻簡單說了兩句。
“既然考完了,就放寬心,先好好休息,将精氣神養回來。
”
容思行點了點頭,确實沒什麼精力,徑直回了松柏居,書童拿着一封信遞了過來。
“少爺,這是二少爺寄來的,今日才收到。
”
容思非如今也有十歲了,在容家,這位已故姨娘所生的庶出少爺,是特殊又尴尬的存在。
因為親生母親作惡多端的緣故,生來便不被父親喜愛,名字都取作思非,希望他日後不要像他親娘那般行差踏錯。
在三歲前,容思非一直養在前主母鐘宜沛身邊,但并非親自照樣,而是撥了嬷嬷丫鬟,放在一個院中罷了。
對于這位照拂過自己一二的前主母,容思非印象不深,在偌大的容府中,他最依賴的,還是兄長容思行。
和旁人不同,容思行在家時對當時唯一的弟弟很好,便是後來去了外地求學,給家中寄禮時,也都沒忘了容思非那一份。
前兩年,容思行知道父親對二弟的态度,索性讓二弟也去了青州,跟他一起在上善書院念學。
算起來,他還是容思非真正的開蒙先生,教了他一年,才将他帶入了書院。
容思行展信過目,信中容思非提及了對兄長和姐姐的思念,也問候了父親和芳姨娘,還恭賀容思行順利通過了會試。
以送信的時日來看,容思非寫信的時候,定然還不知道會試結果,隻是出于對兄長才學的肯定,才在信中提前道賀。
隻是未料送信途中耽擱了,信晚來了半個月,此時容思行連殿試都考完了。
信的末尾,容思非還提及了自己在書院的日子不大好過,不是因為和同窗相處不好,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實在不是讀書那塊料。
和容思行不同,容思非在念書這條路上實在沒什麼天賦,不然也不會要讓容思行先給他開蒙一年,才得以入書院。
如今兄長不在身旁,他獨身一人求學,更覺得艱難萬分,也是因為信任和依賴,所以才在信中,直接抱怨了出來。
“這小子真是......”容思行無奈地搖了搖頭,強打精神讓書童鋪了紙筆,提筆給容思非回信。
信中他告訴容思非,讀書是為明理,并不是要求他像自己這般定要走上科舉仕途之路。
最後,容思行承諾容思非,隻要他考中了秀才,就不再逼着他讀書,天下之大任由他去闖蕩。
以容束對容思非漠視的态度,容思行這個長兄還真能做這個主,想來容思非收到這封信,定然會更積極地念書,争取早日“脫離苦海”。
等殿試結果的日子裡,容思行幾乎隻幹了一件事,那就是睡覺。
仿佛把他這些年苦讀沒睡夠的覺,一次性都補了回來。
所以等到宮裡的旨意敲鑼打鼓的送來時,他還在呼呼大睡,是被妹妹容秀玉催醒的。
“哥!
醒醒!
你中狀元了!
連中三元!
”
妹妹驚喜的聲音讓容思行以為自己還在做夢,等徹底清醒過來,已經被下人按着捯饬了一番,跪下接旨了。
容府上下都因此事喜氣洋洋,其中最高興的還屬容束,送走傳旨太監後,就去了祠堂給祖宗上香。
自己的嫡子,才十八,就連中三元成了新科狀元,這已經不止是祖墳冒青煙了,簡直是冒七彩祥雲!
容府這邊的喜事才傳出去,永義侯府那頭也傳出了另一樁喜事。
今歲二十有四,一直被京中傳不孕不育的永甯郡主,永義侯夫人,被太醫院的盧院使,确認了喜訊!
從宮裡宴會上出來的容思行,還帶着酒氣,便直奔了永義侯府而去。
看見小腹微微隆起的姐姐容晚玉笑着看向自己,容思行隻覺得比知道自己連中三元還要驚喜,一時反而躊躇着不敢靠近。
“我,我喝了酒,怕酒氣沖着阿姐......”
容晚玉聞言,直接上前伸手抱住了已經比自己還要高的弟弟,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輩。
“阿姐沒那麼嬌貴。
恭喜你呀,狀元郎。
”
不知怎地,容思行鼻頭一酸,險些哭出來,他已經許久沒有和阿姐擁抱過了,仿佛又想起了幼年落水那回,在水下被阿姐緊緊拽住不放的時候。
容思行垂下頭,将眼睛壓在姐姐的肩膀上,甕聲甕氣道,“阿姐,謝謝你。
若不是你,就沒有今日的容思行。
”
這句話讓容晚玉也心頭也湧上了一股酸楚和慶幸。
酸楚是因為她想起前世,自己當真失去了本該親密無間的弟弟。
慶幸是因為,老天垂憐,讓自己重活一世,救活了弟弟,親眼看着他長大成人,變得如此出色。
“姐弟倆别站着了,坐下說話吧。
”一旁的遲不歸見兩人情緒激動,隻好起身引二人入座,稍作安撫。
“這桌菜是我親手做的,你在宮裡定然沒吃好,再用些吧。
”
容思行飛快地擦去眼淚,用力地點了點頭,又向遲不歸道t謝,“還有姐夫,也謝謝你,當初是你救了我和阿姐,所以才......”
“行了,謝來謝去,菜都要涼了,快吃飯,你姐夫廚藝可不輸宮裡的禦廚。
”容晚玉笑着給他夾了一筷子菜,打斷了容思行的客氣。
等用完飯,容思行酒喝多了,索性留在永義侯府住下了。
容晚玉要散步消食,遲不歸自然陪着一道,扶着容晚玉的胳膊慢慢在院裡走着。
“聽盧院使說,宮中太醫院有不外傳的秘法,可以确定胎兒是男是女。
你說,咱們要不要試試?
”
遲不歸卻搖了搖頭,肯定道,“無論男女,我都喜歡。
和夫人一樣,都是老天賜給我最好的禮物。
”
“你以為我擔心你介意孩子性别啊?
”容晚玉低頭笑了一聲,“諒你也不敢。
我是想着早些知道,名字呀,小衣裳呀,能早早備好。
”
說完又道,“不過不知道也好,到時候就是一個驚喜。
”
兩人走着走着,經過了府中的一道側門,恰好聽見了一陣敲門聲。
此時已入夜,京中雖繁華,但也不至于夜不閉市,遲不歸立刻警惕起來,怕來者不善。
“夫人,你離遠。
”遲不歸叮囑完後,并未開門,而是直接調動輕功,躍上了有兩人高的牆頭。
門口并沒有人,隻有一個東西隐約發着光,在巷口,有一個穿着半舊道袍之人,笑着沖遲不歸點了點頭,張嘴說了一句什麼,而後消失不見。
“怎麼了?
是誰?
”容晚玉見遲不歸跳下去又從門進來,手裡還拿着一個東西,有些擔心的問道。
遲不歸猶豫片刻,将手裡的東西遞給容晚玉,是一枚成色極佳的玉佩。
“夫人可記得,我曾說過,我生來因寒毒體弱,幼年得一道士贈藥。
”
容晚玉點了點頭,有些驚訝,“送這玉佩的,是救你的道士?
怎麼沒請他進來?
”
“說來奇怪,那時我太小了,不該記得他的容貌才對。
”
遲不歸難得有拿不準的事,又道,“他在巷口,眨眼便不見了,不知是輕功太好還是......隻留下了一句話。
”
“什麼話?
”容晚玉聽得也出奇,不由得追問道。
“點石成玉,良緣已成。
應當是祝福之言吧。
”遲不歸回答完後,卻見容晚玉愣住了,不由得緊張地扶住了她的胳膊,以為她被吓到了。
“我沒事......”容晚玉深吸了一口氣,眼角卻有些濕潤,再看那平安扣的大小和圓潤程度,确實眼熟。
分明就和前世她死後,被半仙化作石頭的大小相差無幾。
“就當,是這位恩人給咱們未出世的孩子的禮物吧。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