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49章 小道好狂
秦流西看向來人,一個頭發胡子皆花白的老者,并不做富家翁的打扮,而是一身藏藍色道家長袍,倒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
他的耳朵大而厚,顴骨豐隆且顴柄高起,下巴圓潤,額上生貴骨,此人從前必是在官場混得風生水起的人,姓王,又是青州人,莫不是早幾年退下來的王相?
聽說這位退位時尚未到七旬,也是三上奏請才批的榮退,他在位時,也堪稱賢相,學生不知凡幾,哪怕退下來了,聖上也時有想念,逢年過節也有賞賜,可以說極得聖意了。
秦流西和他的雙眼對視,心道拜相之人,果然都是精明的,當舍則舍,反成全了後代,又得了聖心。
隻不知是不是因為病中,精氣神倒略有不足,且臉色青白,嘴唇卻是分紅。
而且,一如青岚觀主說的,幹幹淨淨的,身上并無煞氣。
秦流西躍躍欲試。
“觀主。
”王公被小厮扶着走近,拱手一禮:“又要叨擾你了。
”
“王公莫要客氣。
”青岚觀主回了一禮,指着秦流西道:“這是我一個師侄,乃是甯洲漓城清平觀的座下弟子,她對醫和奇難雜症極有心得,故想着您若不介意,便讓她替您扶脈如何?
不求,這位就是我說過的老善人。
”
“老相爺。
”秦流西拱手做了一個道禮。
王延正也就是王公聽到這稱呼,眉梢一挑,笑着道:“觀主能帶來的,又豈是那平庸之人,我一把老骨頭也沒什麼介意的,最重要還是我這病給治好了,我可不想再日日見鬼喽。
”
他說着,眼裡還有一絲無奈和煩躁。
任誰鬧着不知名的病而不得愈心裡都是煩的,病一天不好,精神也就不會好,日積月累,必會損壽元。
他雖然退下來了,卻想長壽些,不然他這些年跟着問道養生,是為的什麼,自然是為了家族興衰。
所以,隻要能治好病,管他是誰來診呢?
“不過在此之前,你說的這兩道門開着,不利團結?
”王公指着那兩道門說。
秦流西點頭:“一牆開雙門,門多生口舌,易争吵,自然不利團結。
”
王公不太管後宅的事,但也知道婦人是非總是有的,最怕是彼此吹枕頭風,挑撥兄弟之間的感情,便對王管事道:“讓人封起來,不許再用了。
”
“是。
”
“走,我們裡邊喝茶去。
”王公笑着道。
一行人轉到王公居住的宅院,在待客的西廂房坐下,喝過兩口茶,青岚觀主就道:“多耽擱又得到午時,不如先看脈?
”
秦流西點頭,道:“除此外,我還想看之前開下的經方。
”
王公看了王管事一眼,後者躬身退下去取。
秦流西來這一趟,并沒有帶自己的藥箱,銀針卻是随身帶了的,藥枕筆磨什麼的,王家就有,小厮們都在忙碌,把小巧的藥枕拿到了桌上。
“老相爺,請。
”
王公笑道:“都退下來喽,你跟着青岚觀主一道喊王公也成。
”
“王公。
”秦流西不再說話,手指按在了他的腕上。
兩手的脈象現滑數,她臉上不動聲色,又讓王公張口,舌苔厚白帶齒痕,脾虛痰濕。
秦流西收回手,笑着問:“王公好酒。
”
王公一愣,道:“你怎知?
”
他還擡起手臂,嗅了嗅衣裳,現在還早,他也沒喝酒,難道有酒味?
“衣裳沒有,但呼氣有,昨日您也喝過吧?
還殘存着淡淡的酒氣。
”秦流西說道:“常年喝酒,身上或多或少的都帶了點酒氣,就和抽菸一般,常年抽這個的,身上也有菸味。
而且進門之時,我恰好看到一小厮擡着酒,說是您最喜歡的哪家酒肆送來的。
”
青岚觀主訝然,竟連這個都注意到了。
“那我的病和這個有關?
”
彼時,王管事已是遞上了經方。
秦流西接過翻了翻,道:“您這病确實是和酒有關。
您沉湎于酒,想必是每日都會小酌一杯。
”
“這,确是如此。
”王公笑道:“自我回老宅榮養後,問道養生,也好酒,必是每日午膳小酌一杯,晚膳亦然。
老人家嘛,也沒幾個消遣,就好這個了。
”
“既要養生,卻不能日日沉湎于酒,小酌可以,卻不能過量了。
”秦流西道:“酒能生濕,濕又助火生,火濕相合又生痰,而痰迷心竅,不就見鬼了?
”
“這,還有這說法?
”幾人均是一愣。
秦流西含笑道:“想必青岚師伯也跟您說過,您這宅子是清清靜靜的,并無妖邪作祟,王公您本也是上位者多年,自帶一身正氣,邪輕易不敢近。
所謂見鬼,不過皆因痰迷心竅,産生癔境而已。
”
一句話說,您喝迷了,産生幻覺了!
王公沉默了一會,哈哈的一笑,道:“是這理,觀主,你怎看?
”
青岚觀主看着秦流西:“我卻沒想到酒這一塊上去,那依你看,怎麼治?
”
“導痰順風的方子您也開過,無效,是症不全對,而且,他不遵醫囑。
”秦流西略帶不滿地看向王公:“想要病好,卻不可任性,喝着藥還要偷摸抿一口酒,再多的良藥也是無效的。
”
她把一張經方單獨拿了出來,是青岚觀主開的。
“觀主也沒說過,你怎麼知道這個經方是他開的?
”王公被秦流西指責,卻是不惱,倒好奇她是怎麼看出那經方是青岚觀主開的。
秦流西說道:“我在他道院裡看過墨寶,自然看得出哪個是他筆迹。
”
王公捋着胡子,道:“眼力不錯。
”
“你倒是說說,這經方要怎麼開?
”青岚觀主也笑。
秦流西也不多言,取了紙筆,一邊寫一邊道:“以橘紅貝母,天花粉,幹菖蒲黃菱麥冬……三碗水熬成一碗。
”
她寫得極快,片刻就已經寫出了一張經方,先給青岚觀主看了,再看向王公道:“依着這經方服用,兩服就能除癔境,我再幫您行個針,導濕平火,疏風化痰,此後這經方再服兩劑就會平複如從前了。
”說着話音一轉:“但是,服湯藥期間,不可飲酒,小酌也不行,可能做到?
”
這強硬的态度,讓王公身邊的王管事小厮均是嘶的抽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看向自家老太爺,哪怕是他老人家最疼愛的孫子,在他面前都不敢如此強硬造次呢,這小道竟這麼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