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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166 拿到了

長安好 非10 9016 2024-12-26 11:57

  出了崇月長公主的居院,段氏不忘露出一絲端莊的笑意:“……埋下那口箱子,到底是許多年前的事了,如今長公主府内的仆從女使中已無舊人在,解釋起來也實在麻煩,說不準還要驚動到聖人。

  “聖人忙于祭祖,揚州又出了那等事,正是煩心之際……如此關頭,我若因區區小事去驚動聖人,那成什麼樣子?

  常歲甯贊歎地點頭:“夫人思慮周全。

  段氏又道:“且咱們也隻是夢到了些許線索而已,尋不尋得到還是未知,隻是一試而已。
試想一下,若在重陽這樣的日子裡,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夢而貿然興師動衆,傳出去倒顯得咱們行事太邪乎,神神叨叨腦子不清楚……甯甯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常歲甯再次點頭:“太是了。

  段氏最後總結道:“歸根結底,我也隻是拿回自個兒的東西而已……這怎也扯不上‘偷’之一字的。

  總而言之,在小輩面前的形象且還是要保住的,萬一教壞了孩子可就罪過深重了。

  段氏話音剛落,見前方有女使經過,連忙拽着常歲甯矮身蹲下,屏息躲藏在草叢後。

  緊跟着蹲下的仆從見狀欲哭無淚。

  夫人嘴上說着不是偷,可這神态舉動反應……

  總之夫人渾身上下,最清白的就隻剩那張嘴了!

  試問誰能想到,在堂堂鄭國公夫人身邊當差,竟還要淪落到做賊的地步呢?

  虧得今早夫人出門時,目光在一群人中掃了一圈兒,最後點名挑了兇脯挺得最高、力壓衆人的他時,他還得意的不行呢。

  直到路上夫人賞了他整整五兩銀,他才意識到今日必有大活兒……現下看來,非但是大活,一個不小心還會變成大禍。

  抱着箱子的仆從此時無比痛恨今早自己那不知死活的兇脯,恨不能捶一頓才好。

  待那名女使走遠,鬼鬼祟祟的幾人才從草叢後出來。

  好在崇月長公主府如今無主,下人本就不多,又因常歲甯有意無意地挑了小道走,接下來便很少遇到什麼人了。

  “好像是前面那座園子。

  故意帶着段氏瞎胡繞了兩座園子,并确認沒有招來任何人的跟随與注意之後,常歲甯才指向了前方。

  段氏有些不确定地道:“……當真?

  常歲甯點頭:“瞧着和夢裡的一樣。

  段氏的神情立時複雜起來,還帶有一絲退縮之色。

  “夫人,怎麼了?
”常歲甯明知故問。

  “你瞧見沒,整座長公主府裡唯獨這處小園子疏于打理?
這是有說法的,我此前便聽殿下說過……”段氏說着,語氣緊張起來:“那座小園子裡鬧過鬼,平日裡無人敢靠近。

  常歲甯做出了然之色。

  要不然她當初怎麼會埋這兒呢。

  換在别處,沒準兒就被段真宜掘地三尺給找出來了。

  她似乎猶豫了一下:“夫人若是實在害怕,那便不過去了吧。

  深覺這五兩銀子賺的愈發坎坷驚心的仆從點頭如搗蒜,對對,回頭是岸!

  段氏擡頭看了眼日頭:“這青天白日的,料想也不會……”

  說着,心中陡然一跳,可今日正是重陽呀!

  平日裡那鬼都敢鬧,這樣的日子裡還不得換着花樣兒翻着跟頭大鬧特鬧?

  想到此處,段氏後退了兩步。

  她一向是信鬼神之說的,若不然她此刻也不會為了一個夢而站在這兒了。

  此時便不安地道:“那……那不然還是回去吧。

  仆從剛要松氣時,隻聽那常家女郎道出了可克萬難的四字大法——

  “可來都來了。

  常歲甯看向那座園子,提議道:“不如夫人在此等候,我自己過去看一看。

  段氏聽得心動,若非顧及為人長輩的擔當,險些就要點頭。

  她抓住少女的小臂:“傻孩子……你不怕嗎?

  “夫人放心,我從不怕這個。

  不然她每日照鏡子時便要被生生吓死了。

  縱然真有鬼,也沒可能兇得過她,她這一身殺孽放在整個地府裡,也是鬼見鬼躲的存在。

  “夫人且等着便好。
”常歲甯看向那仆從:“走吧。

  仆從:“?

  他想陪着夫人可以嗎?

  可夫人聽似猶豫的話語中卻已經做下了抉擇:“那我……留下把風?

  常歲甯點頭。

  段氏的東西不拿可以,她的東西不拿不行。

  可她剛與那仆從走了沒幾步,段氏便又咬咬牙跟了上去。

  “不成,我到底是不放心……還是一同去吧。
”段氏抓住常歲甯的手臂,拿長輩的口吻道:“豈能叫你一個孩子去冒險。

  那箱子裡她藏着的話本中有幾冊稍顯放蕩不羁,若叫這孩子好奇翻看瞧了去,她莫說妄想做人婆婆了,怕是連做人都很難了。

  這也是她選擇偷摸來此的原因之一。

  再者……鬧鬼這種事,她一個人呆在這裡更害怕,一起至少還能有個伴!

  于是幾人到底還是摸進了那座小園子裡。

  園子久無人打理,幹枯的雜草可比半人高,此等時節處處可見蕭條凋零之象,唯幾株菊花靜靜開着,風穿過結滿了蛛網的遊廊時發出嗚嗚聲響,段氏聽在耳中也想嗚嗚。

  她強忍着恐懼掃視四下,盡量不去想那些可怖的東西。

  “桃樹……”段氏伸手指向前方:“那兒有一株!

  常歲甯看向那株老桃樹:“瞧着有點像。

  說着,便走了過去确認。

  段氏抓着她手臂,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旁。

  如此走着,段氏忽而有些出神,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少女。

  說來古怪,對方于她而言不過是個小小晚輩,可不知為何,她單隻是這般跟着這孩子,便覺得安心許多。

  少女神情平靜地往桃樹走去,視線不曾亂看,像是根本不怕,甚至也毫不在意什麼鬼怪邪物。

  段氏握着那隻乍看纖細修長的手臂,此時鬼使神差地收緊了些,這般悄然一探,不禁訝然,小女郎的胳膊怎麼能這麼結實的!

  果然,膽量取決于力量。

  這句話是殿下說的,段氏忽然就想到了她的殿下。

  她從前便喜歡這麼挽着殿下的手臂,這樣跟在殿下身邊,聽殿下說那些驚心動魄的沙場之事。

  段氏此時看着眼前少女的側顔,恍忽間竟生出了一種錯覺來……好似自己還年少,殿下還在,她還是殿下的跟屁蟲,殿下的手臂隻能她來挽。

  昔日,殿下凡是回京做回公主,那殿下身上除了衣裙首飾之外,必然還挂着一個段真宜。

  段氏轉着頭出神間,常歲甯已停下了腳步。

  段氏還要往前,險些撞上那桃樹,還好是被常歲甯扯了回來。

  常歲甯看向她:“夫人真吓到了?

  這一遭該不會是要将段真宜本就不是太多的腦子給徹底吓沒了吧?

  “……是怪瘆人的。
”段氏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四下,又看向那桃樹:“就在這兒了?

  “和夢裡的一樣。
”常歲甯道:“挖來試試吧?

  段氏便示意仆從上前。

  仆從将箱子打開來,那箱子看似空無一物,但底部還有隔層在,隔層裡藏着一把短鏟。

  常歲甯拿步子丈量了一下,指着桃樹外五步遠處:“試試這裡。

  仆從便挖了起來,挖吧,今天賺的就是這刀尖舔皿的五兩賞錢,豁出去了。

  好在數日前剛下過雨,此處平日又無人經過,土地算得上松軟好挖。

  此時有雲遮蔽了日光,四下暗了一些,段氏本來就怕,此時再看着那一鏟鏟被堆到一旁的泥土,後背已冒了層冷汗。

  她此刻的心情,與其說是在挖寶,倒更像是在盜墓。

  盜墓就盜墓吧,現下隻盼着真能盜出點什麼來,畢竟來都來了,怕也怕了。

  此時那仆從的動作忽然一頓:“夫人……好像還真有東西!

  段氏眼睛微亮,這才松開常歲甯的手臂,上前去看:“快,再挖一挖!

  仆從又沿着那硬物的周圍去挖,逐漸便有四四方方之物現出了它原本的模樣。

  段氏驚喜不已:“就是這口箱子!

  她歡喜地催促道:“快搬上來!

  仆從應下,丢了手中鏟子,試圖将那口埋得頗深的箱子搬起。

  這口箱子乃精工打造,本身重量在此,加上裡面裝滿了東西,縱是放在平地上,由一人搬起來都是難事,更不必提在此埋了多年,底部好似紮根進了土裡一般。

  仆從挪弄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撼動它,正要拿起鏟子在箱子下側再松一松土時,隻聽少女的聲音響起:“由我來吧。

  仆從聽得一愣,他都搬不動,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

  遲疑的話還沒來得及說,隻見少女上了前來,伸手抓起兩側箱環,先往左右晃動了幾下,而後微蹲身,手上用力,竟當真将那箱子提了起來!

  仆從:“……”

  夫人的五兩銀子他忽然受之有愧。

  段氏驚訝掩口——那胳膊上的腱子肉真不是白長的!

  這樣的小娘子娶回家裡,将她家那欠調教的兒子打服氣不在話下,可偏偏她兒子不争氣。

  常歲甯将箱子放到了一側,段氏趕忙走過來,見箱子上着鎖,還沒來得及發愁,就見常歲甯拿過了仆從手裡的鏟子,揚起又落下之際,“哐”地一聲,利落無比地将那鏽了的鎖給砸開了。

  常歲甯将鏟子随手丢開:“夫人打開看看。

  段氏淹沒在這從頭到尾都在坐享其成的享受中,面上笑意舒适,迫不及待地蹲身下去,将箱子打開來。

  然而目光一經觸及那箱内之物,她面上的笑意便澹了去。

  “夫人,有哪裡不對嗎?
”見她神态,常歲甯也跟着半蹲下身去看。

  “不,沒有……”段氏的聲音輕緩下來,她伸手拿起一枚凋鶴玉佩,眼底忽然一陣酸澀,這是殿下生前常佩之物。

  就在常歲甯覺得她下一刻便要失控落淚時,段氏哽咽着道:“魏德,把咱們帶來的箱子拿來吧。

  仆從應下,将箱子搬到自家夫人身側。

  段氏便開始一件件地将東西裝進自己的箱子裡。

  她每拿起一件,眼底便有追思故人的傷感,但這不耽誤她繼續拿起下一件。

  仆從被她支去了一旁把風,但身旁滿眼好奇的少女沒辦法支開,段氏在抓起那些話本冊子時,便顯得匆忙許多,顧不上去對着它們追憶任何。

  偏那少女好奇問她:“夫人也愛看話本嗎?

  段氏一下緊張起來,手上拿東西的動作不停,口吻盡量自然地道:“……我不怎麼愛看這些的,是長公主殿下喜歡,我便偶爾陪着看一看。

  常歲甯:“……這樣啊。

  若有朝一日二人相認,于段真宜而言,大約也是一種酷刑。

  此時,她的目光落在了箱子的角落處,随着段氏取出大半東西,那在其中并不招眼的小物件也終于出現了常歲甯的視線内。

  這就是她此行前來的目的。

  趁着段氏不察,常歲甯從裙邊摸到了兩顆小石子。

  “刷——”地一聲輕響在自身後的草叢中傳出,似還有涼風吹過後頸,這叫段氏蓦地一驚,寒毛倒立,下意識地回頭看去。

  常歲甯手上動作極快地将那東西拿了出來,垂手于身側,同時問段氏:“夫人在瞧什麼?

  段氏僵硬地轉回頭來,聲音微顫:“歲甯,你方才……可有聽到什麼古怪的聲音?

  常歲甯搖頭。

  腦中已想象出了渾身是皿的惡鬼藏身于草叢後的段氏,半點不敢再回頭看,隻覺背後有一雙皿淋淋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年輕時什麼話本子都看果然害了她!

  她飛快地将餘下的東西裝進自己的箱子裡,催促着仆從上前來将那舊箱子還放回去,将土重新掩好。

  但待仆從上前時,段氏看着自己帶來的箱子,望着那裡頭滿滿當當的舊物,卻忽然道:“不對,似乎……還少了一樣東西。

  常歲甯一怔。

  都怕成這樣了還數着呢?

  對裡頭的東西記得這般清楚,這怕是做夢都在清點。

  段氏又不死心地在箱子周圍找了找,确定不是自己遺漏了。

  既不是被她遺漏,那便隻有一個可能——被别人拿走了。

  可這個别人,會是誰呢?

  段氏心裡已有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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