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2章 将計就計
娘娘,您說那字帖,昭才人會練嗎?
”
長樂宮。
靈珑送了字帖回來,輕聲和主子議論此事。
賢妃斜靠在涼榻上,捏着銀叉,在水晶盤裡叉西瓜圓子吃。
拌了上等冰晶的西瓜圓子,冰涼涼十分解暑,别的宮殿裡能有大冰塊降溫就不錯了,但長樂宮裡,還有價值不菲的上等雪冰來食用。
誰讓鎮國公府有錢,又懂得吃用之道呢。
賢妃吃膩了,把圓子丢到地上蓮花碟裡,給愛寵貓兒。
兩隻貓喵喵叫着,伸出粉紅的小舌頭舔那冰晶,逗的賢妃咯咯笑。
“昭才人練不練的,沒什麼要緊,本宮有的是辦法,讓陛下早日見到那篇字帖。
浣花公子新寫的字兒,京中文士争相追捧,怎能不讓陛下知道呢?
”
賢妃悠悠地說着,眯了眯眼睛:“但她最好練起來,讓陛下冷一冷她。
”
一個才人,竟勾着皇帝天還沒黑就在她屋裡行幸。
還拉幫結派的。
哼!
正好臨摹《朋黨論》,讓陛下知道她理直氣壯在後宮結夥的歪心思!
再把那幫子酸腐文臣坑上一坑。
讓陛下更厭惡被文臣支持的皇後。
一箭雙雕。
賢妃對自己的盤算很滿意。
靈珑不解:“上回昭才人來拜見,卑躬屈膝的,還在吳貴人的提醒下疑心鼠咬之事背後是皇後,您不是還說,她既跟皇後不睦,正好拉過來幫咱們長樂宮嗎。
眼下,您卻又……”
又坑她?
賢妃挑了挑長眉:“這又不沖突。
她過分了,本宮就壓一壓她。
她若老實可用,那就用一用。
禦下之道,就在于因時制宜。
”
“娘娘聰慧!
”靈珑笑了,“那咱們就盼着昭才人好好練字吧。
”
#
“小主,内務府送了宮人名單來。
”
這日傍晚。
夏荷捧着一本藍皮冊子進屋時,绯晚正在書案前,認認真真臨摹字帖。
手上的傷還沒好全,她捏筆的姿勢不好看。
臨出來的字也不夠橫平豎直。
但整個人坐在那裡,身姿挺拔,低垂臻首,柔婉中平添幾分端莊貴氣,十分美麗。
夏荷暗中輕歎。
但願陛下因着小主這份美麗,能在發現她臨習字帖之後,少一些惱怒,多幾分憐惜。
绯晚沒有聽她勸,用賢妃給的字帖練起了字,沒有解釋緣故,隻說自有打算,她着實為绯晚捏把汗。
但做下人的,可以提建議,卻不能違拗主人的意思。
夏荷現在隻盼皇帝對绯晚恩寵有加,不要因字帖惱她。
“放下吧,我稍後就看。
”
绯晚讓夏荷把宮人名冊放到桌角。
她得了皇帝允許,可以在冷宮和辛者庫挑人手,内務府便送了兩處的所有宮人簿冊來,等她挑選。
绯晚認真寫好了幾頁大字,淨了手,用過晚膳。
歇息一會,才把那本名冊打開。
認真看了一遍,卻沒馬上決定。
而是讓人搬椅子坐到了門口,将跟前伺候的人都叫到階下。
“等我挑好宮人,你們就要回原處去了。
這些天,辛苦你們。
”
绯晚示意,小蕙立刻把早已準備好的封紅依次分發下去。
每個人都是二兩銀子。
等于一等宮女每月的月俸了,着實不少。
衆人接了厚賞,齊聲感謝绯晚。
就有幾人當場跪下,表示願意留在觀瀾院,以後盡心盡力伺候昭小主。
不光現在,這幾天不隻一個宮女太監尋機來找绯晚表忠心,想從臨時伺候的,變成绯晚身邊真正的宮人。
绯晚一律都沒答應。
眼下,也沒有答應。
再次拿着自己許願要救人的借口,溫柔拒絕了。
這些人也許好用,但绯晚不願意冒險。
她隻留知根知底的人,譬如小蕙。
以及來曆清白、經檢驗确實對她好,且有本事的人,譬如夏荷。
今天之所以召集衆人發賞告别,绯晚隻是為了樹立自己的好名聲,讓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她善待宮人罷了。
這宮裡有的是不拿下人當人看的主子。
绯晚就是要跟她們做對比,博個賢名。
凡是伺候過她的、為她辦過事的,任何人她都不會虧待。
别看嫔妃争寵靠的是皇帝的喜愛,但要想在宮裡站得穩、走得長久,口碑和名聲可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我是為了還願救人,所以,也就不挑了。
碰上誰,就撈誰。
”
另一則,绯晚還要衆人做個見證,說明她在冷宮和辛者庫挑人不是處心積慮,完全是出于善心。
她把内務府給的宮人名冊在手中晃了晃,随便翻翻,也不細看,随手從其中幾頁,很随意地指了幾個名字,讓夏荷幫忙記錄。
“就他們吧。
”
其實早就看好這幾人在簿冊裡的位置了。
說罷,她讓小蕙去内務府還名冊,順便要人。
明天一早,這些人就能到了。
而被遣散的衆人,未免私下議論猜測,到底是哪幾個幸運的家夥,能從冷宮和辛者庫一躍而起,來沾昭小主盛寵的光。
“昭小主,奴婢來請罪,求昭小主容諒!
”
就在衆人散開,小蕙去内務府,隻有夏荷陪着绯晚進屋的時候,内院門突然打開,沖進來一個宮女。
衆人都被绯晚打發回屋去收拾各自東西、準備明早離開了,院子裡隻有兩個粗使宮人,且都在搬東西,一時不察,就被這宮女闖進了正屋。
夏荷正送绯晚進内室,連忙回身來攔阻。
“沒規矩!
誰讓你闖進來的!
”
一面高聲叫人把她拖出去。
外頭其他宮女連忙趕來,可這宮女已經沖到内室門口了。
“小主,昭小主!
奴婢之前冒犯了您,很是知錯了,奴婢以後不敢了,您千萬别記恨,以後别再打奴婢手闆了行嗎?
”
她跪在内室門口砰砰磕頭。
宮女們來拽她,她掙紮着,喊着,好容易才被拖走。
被丢出院門時還在大喊“昭小主,奴婢知錯了——”。
绯晚剛在宮人跟前努力博好名聲,轉眼就被這厮一通亂喊,好像她是個随便懲罰人的主子似的。
未免惱火。
這宮女正是被盤兒罰打手心的那個。
事情早過去了,卻突然莫名其妙來請罪。
绯晚沉了臉。
告訴夏荷:“去前頭請春昭儀跟前的盤兒過來。
她若不肯來,我就親自去探望春昭儀。
”
夏荷去了沒一會兒,盤兒很快就來了。
還帶了兩個小内侍,押着那個宮女。
隻因虞聽錦怕绯晚“探望”,忙打發盤兒過來。
“昭小主,奴婢一時沒看住,讓這婢子跑過來沖撞了您,奴婢這就罰她!
”
盤兒在正屋門外行禮請罪。
绯晚走到門口立住,當衆柔聲道:“不必再罰她了,她白日弄髒禦賜之物,已經按宮規受罰,這回她既誠心悔過,我就原諒她,帶回去你好好教她規矩就是。
”
剛才被損壞的好名聲,是一定要描回來的。
盤兒道:“一碼歸一碼,昭小主寬容,奴婢身為執事,卻不能縱容她随便沖撞主子。
”
說罷當衆讓人又打了那宮女十戒尺。
绯晚任由她打。
反正名聲描回來了,盤兒要打,也是那宮女活該挨打。
打得越狠越好!
宮女被堵着嘴,手上結結實實挨鐵尺,鑽心疼痛,喊不出來。
可她看向绯晚的目光,卻帶着絲絲得意。
——昭賤人,不過是個臭婢子,飛上枝頭就敢欺負我?
——東西我可放好了。
——你等着死吧!
——你害我被打手,我卻能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