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遙微微一笑，對柳哥說道：「我會的。」

　　黎晏試探她的同時，楚遙又何嘗不是在試探他呢？

　　楚遙能感覺到，黎晏似乎想要藉助妖鬼的力量，來達成一些目的。

　　而從他身上的死氣來看，他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損人還不利己的。

　　如果隻是不小心招惹了死氣，他自然可以直接委託楚遙，但他並不想除掉自己身上的死氣。

　　相反的是，比起上一次見到他，黎晏今日身上的死氣更為濃郁了。

　　可惜楚遙這次帶他來的是妖的府邸，沒有主人的允許，就連喬澄也找不到通往柳府的道路。

　　待到喬澄睡醒後，楚遙等人便離開了柳府。

　　他們來時是三個人，走時卻多了一位，喬澄的腦袋還有點兒迷糊，上車後見到容寒後嚇了一跳。

　　他幾次對著容寒欲言又止，見容寒絲毫沒有想理睬他的樣子，又伸出手在容寒面前晃了晃。

　　「你、你們都能看到我旁邊的人嗎？」喬澄哆哆嗦嗦地問道。

　　黎晏開車，楚遙坐副駕駛，後座隻有他們兩個人，喬澄竟是把容寒當成鬼了。

　　等聽到楚遙的解釋後，喬澄才鬆了口氣，世間居然還有如此長相普通的妖，令他難以置信。

　　他這話是在心裡想的，卻聽到耳邊傳來一個泠泠的女音：「以貌取人，愚昧！」

　　「你——」喬澄驚呼出聲，「你這妖怎麼偷聽別人的心聲？！」

　　容寒隻是冷哼一聲，順帶閉上了眼睛。

　　倒是黎晏聽到喬澄的話後，不著痕迹地瞥了容寒一眼。

　　容寒沒有讀心的能力，隻是妖族的五感敏銳，在別人提到他們自己時，會有所感應。

　　加上她也知道自己經常被人議論的地方，這才讓猜到了喬澄的想法。

　　黎晏哪裡能想到，真正會讀心的人就坐在他旁邊的座位。

　　隻不過，他雖稍微露出了異樣的表情，但或許是一開始就知道楚遙的風水師，他從來都沒有透露過半點心聲。

　　想要壓住自己的心理活動是很難的一件事，所以說，楚遙從見到黎晏的第一面起，就已經知道他城府極深。

　　若按照距離遠近，黎晏應該先將喬澄送回家，再送容寒去特情局，最後送楚遙。

　　但一進城區，容寒便說自己要下車了。

　　「我來帝都就是為了歷練，還請讓我自己掌握使用交通工具的方法。」她解釋道。

　　楚遙開口問道：「我們這裡幹什麼都要用錢，你身上準備現金了嗎？」

　　現金？

　　容寒沒有聽懂，但錢她是有的。

　　「師姐請放心，柳叔給我準備了錢。」容寒又向楚遙一抱拳，「師姐，就此別過！」

　　楚遙啞然失笑，容寒這個樣子，還真得在人類世界裡好好歷練一番。

　　不過，她的個性和淩風很是相像，難道這也是那位淩前輩收她為徒的原因？

　　送完喬澄後，黎晏側過頭問道：「你家也是在這個區嗎？……我隻是想送你回家。不方便的話，你告訴我個大概地址就行。」

　　楚遙沒有誤會他的意思，隻是在猶豫自己回哪裡。

　　她有段時間沒有回過季家了，但她昨夜算是「夜不歸宿」，如果不回楚家別墅，五哥怕是要擔心了。

　　「怎麼？你暫時還不想回家嗎？」他望向外面漸漸亮起的霓虹燈，「我知道有個咖啡館，那裡環境還不錯，平時人很少……」

　　楚遙淡漠地打斷他，說道：「抱歉，我有點兒累了，剛才隻是在想怎麼給你描述地址。」

　　「這樣啊。」黎晏笑了笑，「那還真是太可惜了，我想你一定還有很多故事，可以分享給我呢。」

　　楚遙諷刺地扯了扯右邊的嘴角，由於角度問題，黎晏看不到她這個細微的動作。

　　她報出了一個地址，那是個步行街，離季家還有一公裡多的距離。

　　黎晏知道她肯定不是住在那附近，但他沒有多說什麼，繼續擔任一個話有點多的司機。

　　「我之前就有點兒好奇了，你的這些本事是怎麼學來的？專門去拜師，還是先發現自己有些異能？」

　　「收養我的爺爺就是風水師。」

　　「那就是家傳了。你看我有這個天賦嗎，有沒有資格拜入你的師門？」

　　「他去世了。」

　　「抱歉。」

　　楚遙沒有說「沒事」，而是說了一句，「不知者無罪」。

　　黎晏沉默了許久，直到車子停下前，他再沒說一句話。

　　下了車，一陣細密的涼意落在了楚遙的臉上，她剛才在車上一直在想事情，這才發現原來是下雨了。

　　朦朦微雨，好像沒有撐傘的必要，但架不住有人追過來要送傘。

　　「我記得你沒帶傘。」黎晏撐開黑色的大傘，足夠容納下兩人，「萬一過會兒雨下大了，我總不能看著一個女孩子淋雨回家吧。」

　　他看著行走在夜色裡的少女，白瓷般的皮膚在此刻像是鍍了一層冷光。

　　他見過的美人不少，甚至前幾年還有個風靡一時的港圈女神在追求他，但相較而下，那些容顏都顯得太黯淡了。

　　有人喜歡收集古董，可以為了清代的琺琅花瓶、元代的青花一擲千金，他不一樣，他愛的是花瓶裡盛開的花。

　　可上天為何如此不公，梅花若不是生在冬天，就得不到傲雪淩霜的誇耀，越是生長在無人深谷裡的蘭花，才會受人的追捧。

　　人的命運何嘗不是如此？

　　又或者說，人類隻不過被命運戲弄的玩具，他們以為自己會改變命運，殊不知一切早已有了定數。

　　但他也堅信，世界上一定存在某種東西，可以給所有人帶來絕對的「公平」。

　　他會窮盡一生去尋找、去追隨、去信奉，直到死亡。

　　楚遙微微垂眸，將黎晏所想全部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送我到這裡就可以了。」她慢悠悠地說道。

　　黎晏停下腳步，不解地問道：「附近好像沒有住宅吧？你是生我的氣了？實在抱歉，我無意冒犯你，你撐這把傘回去吧。我走回車那邊就幾步路，不礙事。」

　　楚遙向著街對面一指，黎晏望去，那裡有一家便利店，門口放著不少供路人借用的透明雨傘。

　　他瞬間明白了楚遙的意思，又歉意地笑笑，正要轉身離去時，卻發現楚遙怔了一下。

　　她的目光裡倒映出另一個男人的身影，他也看到了楚遙，準備撐傘的手像是被定住了一樣。

　　很奇怪，楚遙忽然想到她曾看到的一隻被雨淋濕又無家可歸的薩摩耶，也是這般委屈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