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喜歡就去追
暮色一點點降臨,南陽民風淳樸,並無夜市,一入夜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南陽郡最大的客棧內,明歌看著被天狗吃掉一大半的月亮,淡淡說道:「快要到新月了。六長老還未回來嗎?」
小草將床褥鋪好,探頭說道:「沒呢,我剛才出去尋,去了六長老最愛去的酒肆並未找到人,回來的時候街上都是守城兵,我都快嚇死了。」
「明歌,我們不直接回大月國,是等六長老嗎?」她出去買完糖葫蘆才知曉大長老帶了國主的指示過來,明日就開始緊張刺激的闖山門了。
「也是,也不是。」明歌搖頭,坐在窗前,指腹輕輕摩挲著茶盞,明日就闖關,她自然是不方便再住李府,也不方便跟這十名世家子弟有任何的牽連。
其實這些天她一直在琢磨著王夫競選的事情,本以為阿娘會派大長老直接帶這十人蒙眼進大月國,結果竟然是讓他們自己找山門。
這些世家子弟都不是等閑之輩,隻要給他們時間一定能摸到大月國的山門所在,何況阿娘還給了地圖,風眠洲還去過山門。
明歌心頭湧現一絲不太好的預感,阿娘到底是怎麼想的?
「明歌,六長老會不會今夜不回來了?」
明歌險些一口茶噴了出來:「六長老若是有這等情商和魄力,也不至於自苦了四十年。他若是不回來,我第一個放鞭炮。」
「呵,我彷彿聽見有人在背後說我。」青衣落拓的遊俠抱著刀從外面進來,取下遮臉的草帽,淡淡說道,「事情辦完了,走吧,回大月國。」
明歌和小草一驚,異口同聲道:「現在就走?」
肆意不羈的遊俠點了點頭:「如今這南陽郡城裡城外都是禁軍、鐵甲衛還有當地的守城軍,還有那些世家子弟帶來的明衛暗衛,沒見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都沒有小兒啼哭嗎?
這等是非之地,趕緊走!」
小草飛快地收拾行囊,明歌捏緊手中的茶盞,垂眸靜靜地說道:「我不走,六長老,你也不該走。」
六長老身形微僵,神情落寞了幾分,淡淡說道:「護送你回去是國主的命令,雖說我們大月國君臣觀念並不那麼強,不過我答應了,自會護你回去。」
「若我沒猜錯,此次的王夫競選不過是阿娘的緩兵之計,就算選了出來,也不會讓我當場成親,隻會讓我繼承國主之位,我若是繼承國主之位,第一件事情就將六爺爺你趕下山去,廢了大月國不與外族通婚的規定。
六爺爺,你雖修遊俠道,可四十年前就欠了因果,心若不再,留下軀殼做什麼?」
小草弱弱地舉手:「其實,我覺得,沒必要趕六長老下山,國主都讓你選外人當王夫了,這不就是廢除族規了嗎?六長老,也是能,能……」
明歌眼睛一亮,拍著桌子笑道:「對呀,小草,你什麼時候這麼聰明了,我這腦子如今都不如你好使了,那現在婚嫁自由了呀。自我阿娘開始,就與外族通婚了。我阿爹就是。」
六長老愣了愣,握著刀鞘的手微緊,真是關心則亂,他還不如兩個小丫頭看的透徹,此次國主讓他下山也是大有讓他自己選擇的意思。
偏偏今日下午與她相見,他說的話連十根手指都能數的過來,他隻是陪她去買了一包糖漬梅子,然後坐在不知名的酒肆裡,喝了一碗酒,等她吃完了那包糖漬梅子,太陽便下山了。
他隻好起身告辭,臨行前與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讓她回盛京去。
說完那句話他不敢回頭,便在夕陽和暮色中迎風離開了。
肆意不羈的遊俠內心隱隱後悔,當時他應該回頭再看她一眼的,她與四十年前的模樣變化並不大,隻是長大了一些,笑起來還是跟從前一樣弱柳扶風。
小草:「那我們還回大月國嗎?」
六長老:「回。」
明歌:「不回。」
明歌彎眼:「你們難道不想跟在這些世家子弟身後,看看他們的底牌?若是真的被他們摸到山門所在,麻煩就大了,再說了,看他們在深山裡灰頭土臉的模樣也很有趣呀。」
六長老挑眉:「國主自有安排,小明歌,你是想保護你心愛的郎君吧,這深山老林裡,毒氣迷障、野獸毒蟲的,怕那位小郎君受傷?你這是作弊。」
小草陡然叫道:「啥?明歌,你有喜歡的郎君了?你以前不是說話本子都是騙人的,誰動心誰是小狗嗎?」
明歌臉頰微燙,咬牙切齒道:「六長老,你真的是憑本事單身的。我才沒有喜歡的郎君,那些都是我的朋友,朋友!」
六長老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身影一閃,已經出了門去,風中傳來灑脫肆意的話語:「人不肆意,枉少年,莫要像我這般虛度年華。」
所以,小明歌,喜歡就去追!如此才能不留遺憾!
明歌聞言微愣,沉默不語,她確實有一點喜歡風眠洲,喜歡他英俊的眉眼,喜歡他清風冷月般的氣質,喜歡他的處世之道,喜歡他對她的好,可因著那點虛無縹緲的喜歡,便真的要拋棄一切嫁去中洲嗎?
「明歌,你真的有喜歡的郎君嗎?是誰呀?那個太子殿下還是謝家小郎君呀,不會是你撿回來的風眠洲吧?」小草興奮地拉著她的胳膊,嘰嘰喳喳猶如小麻雀,「喜歡是什麼感覺呀?很甜嗎?有糖葫蘆那麼甜嗎?」
明歌拿起桌子上的茶點,塞進她嘴裡,微笑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準過問,六長老肯定去找長公主殿下了,我們偷偷去看熱鬧吧。」
小草:「?」
「明歌,你又想騙我,六長老坐在對面屋頂上喝酒呢。」
明歌看向窗外,青衣落拓的英俊遊俠,坐在冷月屋頂上,蒼涼寂寥地灌了一罈子酒,那酒香飄十裡,像極了四長老藏的春日盡。
她托著下巴,突然也想喝一罈子春日盡,聽說一醉可解千愁。
*
夜色一點點地深濃,皎月被烏雲遮擋,天光暗下來,風眠洲站在窗前,看著不遠處對月長飲的遊俠,又看了看尚未熄燈的客棧房間。
就這幾十米的距離,潛伏著南陽如今最可怕的戰力,今夜誰都無法靠近那裡。
「謝家主,夜已深了。」風眠洲淡淡開口,開口攆著謝景煥。
謝景煥:「我睡不著,過來找你喝點小酒?」
謝景煥指著自己帶過來的酒,雖然不如屋頂上那位遊俠喝的春日盡,但是也是泉城有名的佳釀,明日就要進山了,這一夜比他在泉城奪權那一夜還要漫長。
「我竟然不知,你們倆的交情何時這般好了?介意再多兩位嗎?」一道放蕩不羈的笑聲從門口傳來,蕭繚笑眯眯地拉著谷霽走進來。
巧了不是,南陽郡這犄角旮旯,能入眼的客棧就這一家,所以大家就都選了這一家,這樣也好,彼此監視,重兵把守,很是安全,晚上睡不著的話還能喝點小酒,敘箇舊。
謝景煥:「蕭五郎,你怎麼把太子殿下拉來了?殿下的身體不宜熬夜吧?」
谷霽臉色依舊蒼白,卻多了幾分的精神:「無妨,我久不出盛京,到了這裡反而覺得身體舒適很多。」
此次眾人進山都有各自的目的,如果他不幸落選,便找那位大月國的三長老為他診脈,如此也不虛此行。
聽天命,盡人事吧。
風眠洲淡淡頷首:「諸位請坐。既然大家都到了,便商議一下明日進山一事。此次大家既是盟友,也是對手,我的建議是進大月國之前,誰都不要輕舉妄動。進了大月國之後各憑本事。
不瞞諸位,我去年在南疆遭到劫殺,掉落山崖時,去過大月國的山門,但是花了兩個月都不曾找到大月國的入口,此次進山的暗衛中,需要帶一位方士,最好通曉玄門遁甲之術。
你們身邊有這樣的能人嗎?」
眾人微驚,一時瞠目。
蕭繚怪叫道:「我此次下南疆,連暗衛都沒有帶,蹭太子殿下的車隊過來的,少家主,你就沒有做萬全的準備嗎?我們所有人中,可隻有你來過南疆。」
蕭繚和謝景煥點頭。
風眠洲垂眸:「你以為方士那樣好找?我之前倒是遇到過一個不知道真假的方士,就是與你同在小孤山寺廟裡待過的道士,不過以風家的消息網,尚且沒有找到他。
此人在九洲失蹤很久了。」
蕭繚愣住:「那跛腳道士?他不會醉死在那個深山老林裡了吧。」
謝景煥問道:「有沒有可能,我們這邊沒有找到方士,秋慕白那邊也沒有方士?」
谷霽淡淡開口:「可能性有些小,秋慕白是自己下南疆的,意在大月國,他應該是我們所有人中最了解大月國的人,安寧王一脈出自大月國就是他傳遍九洲的。」
蕭繚拍著大腿叫道:「那我們就跟在他後面唄,我們人多,秋慕白也甩不開我們,弄不死我們吧!況且此次考驗既然是大月國發起的,那位屋頂上喝酒的遊俠難道不會跟著我們,保護我們的安全嗎?」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對面屋頂上的遊俠,聽說當年他萬人中取人首級,殺了當時如日中天的柏慶侯,然後又在半個世家和皇族的追殺中脫身而去。
四十年前的柏慶侯就跟如今的晉國公秋慕白一樣,權勢傾天。
當年那一役直接改變了九洲格局,這樣的人物若是貼身保護,一定高枕無憂。
「聽說這位六長老與大長公主交情匪淺,殿下,此次就多靠您了。」蕭繚朝著昭和太子作揖,他不信長公主殿下沒有拜託他保護太子殿下的安危。
昭和太子搖頭:「為了保證公平,此次大月國應該不會介入。我們的到來擾了他們世代的清凈和安寧。
風郎君,你是我們中唯一一個去過大月國山門的人,此次進山還要拜託你了。」
眾人紛紛朝著風眠洲作揖。
進山兇險,前途未知,但是回到九洲之後,更是腥風皿雨。這風雨飄搖路,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風眠洲這邊一籌莫展,南陽李府則是另一番景象。
李希將客棧內眾人的動靜一一彙報:「如今昭和太子和風眠洲等人已經結盟了,他們又素來與月娘子交好,大人,此行恐怕比我們預想的要危險。」
李希有些打退堂鼓。他確實很愛權勢愛財,但是更惜命,壓根就不想去大月國娶那位天仙一樣的小國主,九洲世家,他李家墊底,隨便一個世家子弟都能弄死他,這美人恩是絕對無福消受的。
他去,就是個作死的添頭。
秋慕白冷笑道:「怕什麼,大月國再厲害,也逃不出南疆數萬裡深山,等我們跟著風眠洲進山之後,我的邊境軍和南陽守城軍就直接進山,等在外圍,一旦我們出事,就放火燒山,蕩平南疆。
有這麼強的戰力,你還怕不能活著回來嗎?」
李希這才稍稍放心,小心翼翼地諂媚道:「此行我一定好好保護大人,大人,如今九洲最有影響力的世家子弟都在南疆,我們何不趁著這機會,在大月國殺了昭和太子和風眠洲等人?
等國公爺回到九洲,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秋慕白冷冷看了他一眼,李家不愧是家奴出身,心兇狹隘,且是十足的小人,他奪天下要的是九洲臣服,而不是此等小人行徑,否則他爹的那瓶溫柔殺就會直接下在東宮和風眠洲的飲食中,他也早就登上了九五之位。
他要開創的是一個盛世,而不是延續大夏朝的黑暗腐朽。
「不如你去試試?」
李希額頭滲出冷汗,伏在地上大氣不敢出。這位晉國公性情越發喜怒無常了,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癲得很。
李希:「屬下不敢。」
秋慕白淡漠揮手:「下去吧,明日辰時出發。」
他會讓月明歌親眼看著他是如何建立一個盛世王朝的,大夏氣數已盡,以大月國之能,應該知道他才是順應天道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