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念不喜歡這樣的眼神。

　　就好似，做錯了事的人是她似的。

　　當下便是欠身行了一禮，「時候不早了，不叨擾林公子。」

　　說罷，便是要大步離去。

　　卻不想，林燁忽然上前來，一把就拉著了她的手腕，「念念！」

　　一股不悅染上了眉心，喬念回頭看向林燁，是準備如之前一樣，與他大吵一架的。

　　卻不想，對上的卻是一雙沾濕了的眸子。

　　「娘她，之前確實做得不對，但已經病得這樣厲害了，也不知往後還能有多少日子，就不能，看一看她嗎？」

　　語氣，竟有些卑微。

　　喬念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便垂下眸來，看著自己被抓著的手腕。

　　林燁以為喬念是因為他抓了她的手腕兒不高興了，便慌忙鬆開了手，整個人都顯得不自然起來，「我，我不是在討你的原諒，我知道我之前所做的事不配得你原諒。隻是娘她……」

　　「等我回來的時候再來看她。」

　　此話一出口，林燁一愣，喬念亦是一愣。

　　她本意隻是想解決眼下林燁的糾纏，可為何會許下這樣一個承諾，卻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而林燁在聽到這話後，卻已是漸漸染上了幾分驚喜，「當真？好，那就等你回來再去看看娘。」

　　對於林燁而言，喬念有這樣的保證就證明，喬念心裡還是放不下的。

　　莫名的，此時此刻的林燁，笑意竟然透著憨厚。

　　喬念實在是不習慣見到這樣的他，隻想著，如若林燁還是如之前一樣對她大呼小叫，頤指氣使，對她各種無端的指責。

　　那或許，她能應對得越發輕鬆些。

　　這樣紅著眼眶，低聲下氣，一個未必能實現的承諾就能讓他歡喜得如同傻子一樣笑的林燁，反倒是讓喬念不知該如何繼續交談下去。

　　當下便隻道了聲，「我先走了。」

　　便再次離去。

　　這一回，林燁沒再攔著她。

　　可喬念直到坐上了回平陽王府的馬車，方才長舒了一口氣。

　　凝霜看著她就知道，林燁一定跟喬念說了什麼。

　　當下便是一笑，「小姐別擔心，隻等我們離開了京城就好了！」

　　耳熟的話，終於惹來喬念的輕笑。

　　她不知道如今是不是離開京城就好了這麼簡單。

　　但至少，她心裡是舒坦的。

　　卻不想，凝霜反倒是皺了眉，「不過，奴婢總覺得，咱們好像忘記了些什麼。」

　　聞言，喬念也跟著皺了眉，「你這麼說的話，我其實也有同樣的感覺。」

　　總覺得，忘記了某件十分要緊的事一般！

　　可明明昨夜耿叔已經將帕子拿回來了，今日他們也去府醫那拿了該拿的藥材，應該是做足了離開前的準備了才對！

　　忘了什麼呢？

　　正想著，馬車忽然變停了下來。

　　車簾外，耿叔低沉的聲音傳來，「姑娘，蕭將軍攔了路。」

　　對了！

　　忘了蕭衡！

　　喬念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凝霜也是一副恍然的神色，緊緊抓住了喬念的手臂，「小姐，蕭將軍肯定不希望你離京。」

　　先前蕭衡為了留住喬念，做了許多瘋狂的舉動。

　　也不知這一回，會做出什麼事來！

　　喬念看了凝霜一眼，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掀開了車簾看向蕭衡。

　　此刻，他就站在路中間，擋住了馬車的去路，也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可他卻全無察覺一般，臉色陰沉，一雙眸子緊緊盯著喬念，聲音冷冷，「還請喬大人樓中一敘。」

　　喬念看了街旁，這才發現此處正是醉香樓的門口。

　　心下微沉，她知道自己今日若不與他一敘，他是不會讓路的。

　　當下便隻好下了馬車去。

　　耿叔扶著喬念下車，低聲道，「我就在樓下守著。」

　　隻要喬念喊一聲，他便能衝上去救她。

　　喬念微微點了點頭，看著蕭衡那陰冷的神色，她也擔心他會做出什麼事兒來。

　　卻又莫名覺得，他應該不會那般沒有理智。

　　眼見著喬念下了馬車，蕭衡便率先進了醉香樓去。

　　小二領著二人上了二樓的雅間。

　　雅間內，早已布置好了酒菜。

　　蕭衡坐下，便給喬念倒了一杯酒，「聽聞你明日就要離京，我特意備下酒菜為你踐行。」

　　酒盞送到了喬念的面前，喬念看了一眼，沒動。

　　蕭衡一下子就看出了喬念的心思，不由得勾唇冷笑，「怎麼？怕我給你下藥？」

　　喬年沒說話。

　　沉默便是她的回答。

　　蕭衡心領神會，便索性將喬念面前的酒盞拿了過來，一飲而盡。

　　臉色，不大好。

　　喬念依舊不說話，偌大的包間裡安靜得可怕。

　　蕭衡那一雙眸子緊緊盯著喬念，好一會兒，方才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隻是那笑容，太過苦澀。

　　「念念長大了。」

　　他低低地說著，與其說是在說給喬念聽，倒不如說是在喃喃自語。

　　隻是這雅間內太安靜，才讓喬念也聽見了一半。

　　她有些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隻見，蕭衡舉起酒杯來，又給自己灌了一杯。

　　以他的酒量，這兩杯隻如飲水。

　　可眼下，他卻好似醉了一般，看向喬念的眸中都染著朦朧。

　　好一會兒，他方才問道，「何時開始設計的？」

　　喬念知道，蕭衡問的不是她設計舒元公主的事。

　　畢竟那件事，蕭衡是知道的。

　　她垂下眸來，默了默，這才道，「林燁重傷回來之後。」

　　蕭衡眉心微微一沉，隨即卻是恍然，「擔心突厥還會有別的毒，所以就設計了這麼一出好戲，讓皇上親口送你去邊關？」

　　喬念並沒有否認。

　　『神醫弟子』的身份太過招搖，皇上輕易是不會放人的。

　　甚至於這一次，她也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讓皇上開口。

　　無非是運氣好罷了。

　　蕭衡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一箭雙鵰，既收拾了舒元公主，又能遂了你自己的意。可是念念，你就對自己的醫術這般有信心？你當真以為，你去了，就能解突厥的毒？」

　　喬念看了蕭衡一眼，眉宇間染著幾分不悅，「去了，總能試試。」

　　「戰場比你所想要殘酷百倍，萬一出了意外，你可知你就再也回不來了？」

　　「那就不回。」

　　左右這京中，也沒什麼值得讓她回來一趟的人物。

　　話音落下，又是好一陣的沉默。

　　喬念隻看到蕭衡一杯又一杯地灌著酒。

　　末了，才又問了句，「若，此刻與突厥交戰的人是我，而不是楚知熠呢？你也會如此不計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