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什麼？

　　從葉空會思考起，這個問題就一直困擾著她。

　　起先她全然無知，後來笨拙的從書本，從身邊人身上，一點點學到了許多亂七八糟、互相矛盾的理論知識。

　　直到二十一歲她來到葉家，對於這個問題她也依舊一無所知。

　　可從看到坐在輪椅上的溫璨開始，一切就有了變化——那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變化。

　　後來仔細復盤這段記憶的時候，葉空才發現，她對溫璨一開始就是不同的。

　　倘若換一個人被她發現在裝殘廢，她可能當場就把他拆穿了，才不管他背後有什麼故事，她一向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她看溫璨很順眼，所以順水推舟答應了對方提出的合作。

　　她還以為這種順眼是因為對方長得好看，完全符合她審美，可後來她才覺得，那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天然的好感，而這好感被種下的時間，是七年前，她十四歲的時候。

　　在那條細雨梨花的公路上，那輛燃燒的跑車前——她人生的第一次心跳，有關於愛與感情的首次萌芽，就在少年面前發生，甚至是依託於他而發生的。

　　於南港想起一切後，她以為從此這條路會變成坦途——不是人生的坦途，而是精神的坦途。

　　溫璨那樣一個得到過最好的愛，也能給出最好的愛的人，她以為自己能憑藉他的存在而直通黎明，解開對情緒和感情的所有疑問，真正理解並體會到愛是什麼。

　　可直到將目光真正聚焦於溫璨身上，沉入他的眼睛來看他的世界，她才發現，原來這個問題是如此的龐大，如此的充滿傷口，又複雜如世界上最可怕的迷宮。

　　——愛是什麼？

　　·

　　「最後一個環節，到了我們觀眾該出場的時候了！」

　　主持人的聲音很歡快。

　　彈幕上還在嗷嗷哭的頓時就被無數問題給覆蓋下去了。

　　「由誰來抽呢？」

　　彈幕被放大在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大豎屏上，立在幾人面前。

　　先前幾人都集中於採訪，直到此時才終於有機會與觀眾產生聯結，能直接看到直播間的動態。

　　溫榮皺了皺眉，對著密密麻麻的彈幕眯起眼：「這個要怎麼看？」

　　一副不懂網路老古闆的樣子。

　　主持人便給他仔細介紹了一番。

　　他隨著介紹定睛一看，有些驚訝：「這是人數嗎？」

　　「是的，已經突破一百九十三萬了！無論對直播平台還是整個……額，娛樂圈來說，都是新的記錄！」

　　主持人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下去。

　　溫榮一臉驚訝，隨後笑著看了葉空一眼：「都是不死妖的功勞。」

　　「……」

　　葉空撐著頭不知道在看哪裡，一副神遊的模樣，被主持人提醒一聲才回過神來。

　　卻還是神思不屬，語調懶洋洋的：「哦，什麼？我的功勞……也不是。」

　　她說著，視線落到了屏幕上，在密密麻麻的彈幕裡一掃，嘴角就彎起來：「您瞧，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在為您發彈幕呢，您的功勞比我多。」

　　「……」

　　溫榮有點愣住，他還是第一次被葉空用敬稱，竟不受控制的有些受寵若驚，可在這之上，更多的卻是不可抑制的興奮，心跳都稍稍加快了，臉上卻笑得很淡然，還擺了擺手：「胡說什麼，我一個老頭子。」

　　「您還年輕呢，才五十幾歲，不用自稱老頭子。」

　　溫榮更驚訝了，沒憋住用「這人是不是犯病了」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卻見少女居然真的一副很尊敬的表情。

　　——不像演的，因為顯然，她的尊敬也和別人不一樣，是那種「原來你是這樣的好人，是我誤會你了」的坦蕩直視，還帶些好奇與愧疚，盯得久了，就讓人不由得真的覺得自己好像受了委屈而如今終於洗刷冤屈。

　　但對上這人後多次吃虧的經驗讓溫榮依舊保持著幾分警惕，對她的好聽話隻笑不語。

　　葉空也沒有再繼續，隻道：「不是要抽問題嗎？規則是什麼？」

　　「沒有規則，喊停之後在屏幕上隨便抽就好，隻需要討論由誰來抽。」

　　「我們就三個人，就不能三個人都抽嗎？」

　　「好啊好啊。」

　　「那就開始吧。」

　　兩個年輕人表示要尊老愛幼，便由溫榮先來。

　　他還是微微眯著眼看屏幕，一副老花眼的樣子。

　　沒有猶豫太久他就喊了停，接著在滿屏「能多講講你和溫夫人的愛情故事嗎？」的類似問題中，抽了個「怎麼能生出溫璨這麼帥的兒子」。

　　他微笑著回答：「要有一個漂亮的老婆。」

　　答完就算過去了——他看起來對這個環節並不熱衷，也不熱愛繼續公開他的愛情故事。

　　彈幕紛紛誇他。

　　-好低調

　　-不願把珍寶示人，隻想獨自珍藏

　　-即便如此愛還是會洩露出來

　　-至極猶記漂亮老婆，忘了他自己也是個帥老公

　　……

　　第二個是溫璨，因為葉空說男士優先。

　　他更是一秒喊停，視線瞥向屏幕的時候他顯然隻打算隨便抽一個問題，但僅這一眼，目光便不受控制地被一行字鎖定了。

　　盯了半晌，他才緩緩別開視線，抽了個「葉空是不是你見過最美的女人」的問題。

　　「當然。」

　　他言簡意賅，語調沉沉。

　　彈幕都在說他敷衍。

　　日光從窗外照進來，卻落不到溫璨身上。

　　彈幕重新滑動起來，葉空才緩緩將視線從某行字上移開。

　　那是她順著溫璨的眼神看到的彈幕——【你會像你爸爸愛你媽媽那樣去愛葉空嗎？】

　　·

　　「好，到葉空了。」

　　彈幕一陣歡呼。

　　豎屏上開始爆發比剛才更加洶湧沸騰的文字。

　　-《群星》還要連載多久？！！！！

　　-xxx會死嗎？

　　-群星會死多少人？！！！

　　-結局是Happyending嗎？

　　-什麼時候再開新連載？

　　-能不能雙開？

　　-銀河之花舞台劇最推薦哪一部？

　　-r國童話大王獎頒獎你去不去？

　　……

　　有關不死妖的問題層出不窮，同一個問題可能有幾百個人問，一個疊一個，翻滾間淹沒了整個屏幕，剛才一個小時都在圍繞溫榮和他的愛情故事而發的彈幕，這會兒一個都看不見了，甚至這些問題和本次的採訪主題完全無關，這些陡然變多的觀眾也顯然是剛才一直在潛水的，直到此時才突然瘋狂冒頭——完全展現了「不死妖」的頂流威力。

　　不知道的點進來可能以為這是一期不死妖的專訪。

　　溫榮微笑地看著這一幕。

　　溫璨臉上沒太多表情，隻等著葉空喊停——他隻對這個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