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甩掉包袱,輕裝上陣
聽龐秉新答應了,杜立德的心裡總算是舒服了一點兒。
事已至此,再想別的也沒用了。
杜立德知道,面前擺著的就算是一泡狗屎,他也得咬著牙吞了。
拿來紙筆,杜立德口述,杜鵑學下了一份養老協議,雙方簽字按手印。
「親家!親事定下了,我們回去準備準備,回頭也請個媒人過來,把迎親的日子定下,你看咋樣?」
龐滿倉解決了一樁心頭大事,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結果總歸是好的。
杜立德還能說啥,陰沉著臉應了一聲。
鬧成這樣,也沒留龐家叔侄兩個吃飯,等把人送走,杜鵑回屋就看見杜立德正坐在竈台上抽著煙。
「爸!」
「你還知道我是你爸!」
杜立德用力將半截煙扔在地上。
「鵑兒她爸,已經這樣了,你就別埋怨閨女了,再氣壞了身子。」
杜鵑娘連忙過來勸,還不忘把閨女擋在身後,生怕杜立德再動手。
「都是你給慣的,當初就不該送她去念書,你瞅瞅,學出來個啥,唉,祖宗的臉都給丟盡了,往後讓我咋在村裡做人。」
「爸!我不願意嫁去李家,要不是你逼著我,我能……」
「你還敢頂嘴,李家咋了?李天明能挑的起家,那個龐秉新有啥?除了一張嘴,你也不看看都把日子過成啥樣了?」
「啥樣我都願意,爸,秉新也答應了,以後給你和我媽養老,你還有啥不知足的!」
杜鵑也豁出去了。
「好,我知足,我知足,我睜開眼睛看著你將來能把日子過成啥樣!」
「咋樣也比跟著李天明強!」
「你……」
杜立德被氣得夠嗆,指著杜鵑,想動手,可終究是親閨女。
「你將來別回來哭!」
杜家鬧得一地雞毛,李家這邊,成功擺脫了這門親事,李天明隻覺得一身輕鬆。
彩禮拿回來了,還得了幾根上好的木料。
接下來李天明就該盤算往後的日子了。
「還沒睡!」
李學軍剛進屋,就見李天明坐在竈台前,幾個小的都已經在裡屋睡下了。
「等您回來說說話!」
李天明起身,拿了張凳子,又用家裡唯一的茶缸倒了杯水遞過去。
看著侄子,李學軍心裡不禁一陣唏噓。
本來今天是侄子大喜的日子,結果卻……。
「天明,男子漢,大丈夫,心兇放寬些,杜家的閨女……是她沒福氣,我的侄子我知道,綁在樹上都餓不死,是個能頂門立戶的真爺們兒,往後天亮他們幾個,都得靠你,你可不能……」
「大伯,家裡的事,您也不用替我們幾個操心,有我在呢。」
李學軍點點頭:「這就對了,我剛才和你兩個嬸子也說了,婚事讓她們幫著張羅。」
回來的這麼晚,就是去找兩個兄弟說這件事。
「這事不急!」
重活一次,婚姻的問題上,李天明也不想再糊裡糊塗的湊合了,這一世無論如何都要娶一個可心的媳婦兒。
「什麼不急,你都18了!」
說著又是一聲嘆息。
這幾個侄子侄女的命也太苦了。
小小年紀就沒了媽,爹又是個拎不清的混賬玩意兒,現在連大侄子的婚事都這麼不順。
「還有你說的那個事,我記著呢,等我回去以後再想想。」
李學軍所處的這個位置,雖然不是什麼美差,但也有好些人盯著,一旦行差踏錯,全家人都得跟著受牽連。
伯侄兩個聊了很久,基本上都是李學軍在說,李天明在聽。
一直到後半夜才睡下。
天剛亮,村裡的大喇叭就響了起來。
「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
記憶深處的旋律,讓李天明一陣陣的恍惚。
這是……
真回來啦!
起身下了炕,李學軍和三個小的還在睡。
洗了把臉,李天明便忙著生火做飯,喬鳳雲指桑罵槐的屁話,他也隻當聽不見。
昨天分得的糧食不多,但好在快到秋收的日子,等糧食打下來,村裡封了賬,就能分糧了。
對此,李天明倒是不擔心。
可重活一次,李天明實在不甘心像前世一樣,靠著土裡刨食拉扯弟妹。
尤其是經歷了杜鵑逃婚這一遭,讓他更加迫切地想要過上好日子。
和大伯說的那件事,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往後該怎麼做,李天明也需要好好盤算盤算。
「天明,我待會兒就得回城了,這個你拿著。」
吃飯的時候,李學軍從口袋裡掏出昨天拿回的彩禮,還有身上所有的錢、糧票。
「等會兒上工,記著和你學慶叔說,找隊上借的錢先還了,剩下的留好了,無論是蓋房,還是娶媳婦,可不敢大手大腳的!」
李天明連忙推辭:「大伯,彩禮錢能拿回來就行,這個……我們不能要。」
他知道,大伯雖然有工作,但家裡人口多,連男帶女六個孩子,還養著癱瘓在床的嶽母,日子過得並不算寬裕。
「讓你拿就拿著,磨磨唧唧的幹啥!」
李學軍不由分說,直接把錢和糧票塞進了李天明的口袋裡。
「別的我不擔心,就是往後住在一個院子裡,少不了磕磕絆絆的,到底是你爸,他要是說了什麼,你就隻當沒聽見,還有你們幾個,聽見沒?」
李天亮和李蓉連連點頭,隻有小五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年紀,昨天吃的那頓肉,夠她回憶很久了,根本顧不上去想別的。
吃完飯,李學軍便要回海城了。
臨走前,還不忘叮囑李天明,等他的消息,千萬不能冒失,眼下這風向,小心無大錯。
李天明嘴上應著,心裡卻不以為然,小心謹慎沒錯,可要是謹慎過頭了,把手腳都給捆住,啥時候才能過上好日子。
這事不逼一把不行,得找個機會去趟海城。
把大伯送到村口,回到家叫上李天亮,兄弟兩個一起去了場院,留李蓉在家帶著小五,等下午再去婦女兒童組,幹些打豬草的小活。
場院這邊,村裡人已經來了不少,都在等著上工。
「天明,沒事吧?」
一個嬸子見著李天明,連忙上前。
「嬸子,我能有啥事啊?」
這可不是在裝,擺脫了不幸的婚姻,順便分了家,沒有了包袱,輕裝上路,李天明現在隻覺得暢快。
「唉!要我說,你這麼好的小夥子,誰家閨女跟了你都是享福,也就老杜家的不開眼!」
嬸子故意說得很大聲,離得不遠是杜立德兩口子帶著兩個女兒。
一大早出門,遇到的每一個鄉親都會朝他們全家投來異樣的目光,杜立德是個好面子的人,要不是欠了工,等到年底要少分糧食,他早就回家躲著了。
現在被人嚷嚷出來,村裡人立刻紛紛附和。
不是李家人,就是和李家沾親帶故的,還能不知道向著誰。
「不樂意是她沒福氣,往後嬸子給你尋個好的,他二大娘,你也幫著問問,咱天明這小夥子,啥樣的好姑娘配不上。」
「還用得著你說,咱天明能配七仙女。」
被一幫嬸子大娘圍著調侃,饒是李天明重生了一遭,心態早就穩如老僧,也不禁紅了臉。
李天明在村裡的風評一向極好,踏實、能幹、仁義,腦子還活泛,村裡的長輩每每提起他,沒有一個不挑大拇哥的。
杜立德幽幽嘆了口氣,這麼好的女婿,偏偏自家的閨女沒福氣。
他想不明白,那個龐秉新有什麼好的。
除了生了一張巧嘴,能說會道的,哪裡比得上李天明。
看著像個人,可仔細打聽一下,誰不知道,那就是個不務正業的二流子。
「行了,行了,都別吵吵了。」
隊長金利到了,開始點著花名冊,分派今天的活計。
「天明,你等會兒把車套上,一起去公社,把柴油拉回來!」
過幾天就要開鐮秋收,他們這地方種水稻居多,到時候脫粒要用到機器。
昨天那件事,村裡少不了議論,和杜家又是一個隊的,擡頭不見低頭見,能不彆扭,讓李天明出去一趟,隻當散心了。
李天明答應一聲,跟著金利一起去了村支部。
把車套好,又去找了李學慶。
「學慶叔!」
「天明來啦!」
昨天的事,換做村裡別的年輕人,不見皿肯定不能罷手,最後沒打起來,讓李學慶不禁高看了李天明這個本家侄子一眼。
「學慶叔,我來還借村裡的錢。」
給杜家的彩禮,除了替別人出河工賺的,還找村裡借了150塊錢。
「急個啥,你剛分家,正是用錢的時候,這錢你先用著。」
「謝謝叔,欠村裡的錢,心裡不踏實,還是趁早還上的好!」
說著,伸手從裡面的衣服掏出了一個布包。
除了杜家退還的400塊錢彩禮,還有就是李學軍留的85塊錢,數了150塊錢遞了過去。
李學慶見狀,便讓會計馬長山收了。
「天明,你和天亮的宅基地,我剛才和幾個支委商量過了,給你劃在大戲台邊上,咋樣?」
未來新房的宅基地劃在大戲台那邊,離開了老宅,也能避免很多麻煩。
「叔,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滿意就好,往後……有啥事,就來支部找我,千萬別客氣!」
李天明謝過了,這才出門和隊長金利一起趕著馬車往縣城去了。
李家檯子距離永河縣城有四十多裡路,還要翻過一道山樑,村裡的車把式不少,可誰都沒有李天明的技術。
每次去縣城辦事,都是李天明趕車。
趕到縣城的時候,已經快晌午了,這個時候的縣城還不像幾十年以後,到處都是高樓大廈,柏油公路修得又平又寬。
就連縣公社也隻是一個稍微寬敞些的大院兒,金利找人領了票,然後兩人又去物資局把柴油桶裝上了。
「天明,咱們爺倆先吃飯,等會兒還得帶幾個知青回去。」
「又來知青了?」
李家檯子現在有十三個知青,八男五女,全都住在原先地主李老六的老宅。
「上面派下來的,有啥辦法!」
金利顯然也非常不滿意,那些知青來了,地裡的活啥都不會幹,還要分集體的糧食,用他的話來說,那就是孬雞上不了架。
可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是國家的政策,金利也隻能發發牢騷。
回到縣公社的時候,大門口還有另外十幾個村子的馬車,都是來接知青的。
剛把馬栓好,就見三輛大解放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