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李天明故意要陰白家父女，明明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的。

　　「白主任，剛剛咱們說的……難道不是實情？」

　　呃……

　　白善義當然知道是實情，可他今天帶著白媛媛登門道歉，不就是為了求李家人高擡貴手，放他閨女一馬。

　　現在好了，全都被教育局局長給知道了。

　　「李書記，你們家真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這還真是惡人先告狀。

　　「你還好意思說，你閨女要毀了我弟弟，難道我們家就應該忍著。」

　　李想才不會慣著這種人。

　　「好，好，媛媛，咱們走。」

　　事已至此，再求李家人已經沒用了，白善義現在急著回去找關係。

　　最起碼……

　　別讓自家的閨女太沒臉。

　　白家父女剛走，李想便忍不住大笑出聲。

　　「哥，你咋想的啊？居然給翟局長打電話，這下姓白的想抵賴都不成。」

　　李想剛說完，電話鈴聲突然又響了起來。

　　李天明還以為是翟波打過來的，結果拿起電話，對面卻傳來了宋曉雨的聲音。

　　「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李天明的心情突然變得十分複雜。

　　「天明，咋的了？家裡不會是出啥事了吧？」

　　李天明半晌才開口：「監獄那邊來電話了，說……他不行了！」

　　他？

　　李學軍第一個反應過來：「你爸他……」

　　李天明點點頭，監獄那邊把電話打到了縣裡，崔大洪又打給了村裡。

　　具體的，宋曉雨也沒說清楚，隻是說……

　　「人病得很嚴重，已經給送醫院了，通知家屬過去。」

　　李學軍連忙起身。

　　「那還等什麼啊？」

　　剛說完，又想到了李天明父子兩個的關係。

　　「天明，你……」

　　李天明知道李學軍在擔心什麼。

　　「不管咋說，他到底生養了我一場。」

　　聽到李天明這麼說，李學軍頓時鬆了一口氣。

　　「你準備……咋辦？」

　　「我這就走，先和我大姐說一下，天亮工作忙，小蓉懷著孕，小五……就不讓她去了。」

　　李學軍聽了，不禁嘆了口氣。

　　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李學成到底是咋弄得，讓五個兒女都和他離心離德。

　　事到如今，再去想這些已經沒意義了。

　　「你儘快定下來，我……我和你們一起去。」

　　收拾了一下，趁著天還沒黑，李天明便出發了。

　　一路來到了寧固鎮。

　　「天明，你咋這時候來了？」

　　李翠一家已經睡下了，被敲門聲驚醒。

　　「是不是家裡出事了？」

　　這麼晚了，李天明頂風冒雪的過來，李翠立刻懸起了心。

　　「家裡沒事，我……我有個事，咱們進屋說。」

　　劉明海也起來了，批著衣服，把爐子給捅開了。

　　「天明，吃了嗎？」

　　「吃過了，不用忙活，我和我姐說幾句話。」

　　說著，便拉上李翠去了另一個屋。

　　「舅！」

　　雯雯被吵醒，裹著被子探出頭。

　　李天明應了一聲。

　　「到底啥事啊？你快點兒說！」

　　「是……」

　　李天明把監獄來電話，李學成病危的事說了一遍。

　　李翠聽了，一時間也有點兒恍惚。

　　「這……咋這麼突然。」

　　因為怨恨，平時李翠從來不願意去想李學成的事。

　　可現在突然得到這個消息，她一時間還是難以接受。

　　「他才……他才多大歲數啊！」

　　是啊！

　　李學成才多大歲數，還不到六十呢！

　　上一世，李學成一直活到了快八十歲。

　　天亮都走到了他前面。

　　可現在……

　　人已經不行了，不然的話，監獄不會通知的這麼急。

　　「天明，你是啥意思？」

　　李翠此刻有些心慌，腦子裡全都是亂的。

　　「去看看吧，然後……把他帶回來。」

　　李學成再怎麼不配為人父，李天明也狠不下心來讓他客死異鄉，入不了祖宗墳塋。

　　「我也去！」

　　當初李學成被押走服刑，李翠沒去送，如今，最後再儘儘心吧！

　　「小蓉他們……」

　　「他們幾個不去了，咱姐倆，加上大伯過去就行了。」

　　李翠點點頭，接著又忙著給李天明安排住的地方。

　　一覺睡醒，雪還沒停，收拾好，姐弟兩個便出了門。

　　趕回海城，接上李學軍，又直奔火車站。

　　車票，李學軍昨天已經讓人買好了。

　　上午十點發車，一路咣當著向西去了。

　　深夜到了地方，找了個招待所住下，轉天又坐上了公交車，這麼一路折騰下來，等到了那個小醫院的時候，又是下午了。

　　現在還不能去見李學成，監獄安排在這裡看護的人員，還要核對他們的身份。

　　「服刑人員是在勞動的時候，突然暈倒的，聽和他同一個監舍的勞改犯說，他之前就曾吐過一次皿。」

　　管教簡單介紹了情況，接著又帶他們去見了醫生。

　　「初步判斷，病竈應該是在胃部，可是，我們這裡的條件有限，沒辦法做進一步的檢查。」

　　李天明等人此刻是在一個小縣城，距離李學成服刑的地方相隔140多公裡，還要穿越戈壁，距離最近的大城市也有一百多公裡。

　　當年二狗子能從這鬼地方一路逃出去，不得不說，那小子的命是真她媽的大。

　　「管教，能不能把人送到大醫院再檢查一下？」

　　既然決定來了，總要努努力，儘儘心。

　　管教沒有立刻回答，隻是說要請示領導。

　　李天明想去見見李學成，暫時也不被允許。

　　一切都隻能等著。

　　好在監獄領導的回復很快便下來了。

　　轉天上午，李學成被送上了一輛車，轉到了一百公裡外的大醫院。

　　「病人的胃部有明顯的陰影，基本可以確定是腫瘤，另外胰腺、膽管上也發現了陰影。」

　　轉移了？

　　如果隻是胃部腫瘤的話，或許還能做手術，但癌細胞已經轉移，顯然是無力回天了。

　　「手術已經沒有意義了，做病理化驗……同樣意義不大。」

　　現在的醫生可不像以後，面對病人家屬的時候，那是有什麼說什麼。

　　能幫著省錢，就盡量幫著節省。

　　對於這個結果，李天明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監獄當面雖然還不允許探視，但上午轉院的時候，李天明曾遠遠的看了一眼。

　　已經……

　　瘦得不成人形了。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哪怕讓他再多活些日子呢？」

　　李學軍急著問道。

　　「現有的醫療手段，基本上沒有可能，剛剛嘗試給病人上營養液，但是……」

　　醫生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了，李學成現在的情況，用農村人的說法，就是在熬心皿。

　　等到心皿熬幹了，人也就沒了。

　　基本上到了這種情況下，死了或許才是解脫。

　　李學軍聽了，心下一片黯然，他也惱恨這個親兄弟，但畢竟是一母同胞，人就這麼沒了，心裡實在沒辦法接受。

　　「我們會盡量減輕病人的痛苦，家屬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現在能減輕痛苦的，無非就是一些特殊藥物了。

　　「謝謝醫生，給您添麻煩了！」

　　李天明道了聲謝，接著又去找了監獄的管教，申請探視。

　　到了這個份上，監獄本著人道主義，對李學成的監管也隻剩下象徵意義了。

　　家屬大老遠的來了，總不能不讓人家見。

　　當天中午，李天明等人中午獲準進入病房。

　　正好李學成這會兒清醒著。

　　人躺在病床上，瘦得隻剩下了一把骨頭，蓋著被單，幾乎看不出人形了。

　　李天明急得上一世，天亮沒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看到幾人，一時間還有些恍惚，接著混濁的淚水便順著眼角滑落。

　　大概……

　　他也知道自己病不久矣了。

　　據說人到了這個時候，都會在潛意識裡反省自己的一生。

　　就是不知道，李學成會不會對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後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