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之後，常山市的官場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常務副市長田正君、市委秘書長林平善，市委組織部長程建峰這幾個劉福海的心腹，紛紛向紀委投案自首。

　　更重要的是，這些人不僅僅投案自首，他們還連帶著牽連了一大批幹部。

　　畢竟官場就是這樣，一個領導出問題，所有跟他有關係的幹部，基本上都要被牽連。

　　他們幾個可是市委常委，出了這樣的事情，整個常山市幾乎一半的幹部都如坐針氈。

　　當然。

　　省委也考慮到了大局，並沒有進行擴大化處理。

　　對那些有違紀的幹部，除非涉及違法行為的，否則基本上都是進行了內部處理。

　　即便如此，常山市也空出來一大批幹部的崗位。

　　沈青雲對此果斷請示省委書記田富國，從省城抽調了一大批幹部來到常山市履新。

　　之所以這麼做，主要原因就是因為這些幹部不屬於常山市的本地派系，跟這邊的利益關係牽扯不到，有助於在常山市進行改革。

　　經過這一系列的措施，總算穩定住了常山市的局面。

　　而省委經過研究，也終於確定了常山市新班子的領導。

　　…………

　　距離劉福海被雙規一個月之後。

　　市委禮堂的台階被清晨的雨水沖刷得發亮，前的電子屏滾動著全市幹部大會的紅色字樣。

　　七點剛過，各區縣、市直部門的幹部就陸續走進會場，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聲響格外清晰。

　　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北關區區長李偉正和身旁的開發區主任低聲交談，兩人的目光時不時瞟向主席台。

　　今天的會議議程上隻寫著重要人事宣布，但誰都清楚，這是劉福海倒台後的第一次全市性會議，註定會改寫常山市的政治格局。

　　八點整，會場入口傳來騷動。

　　省紀委書記楚天舒和省委組織部長周高遠並肩走入，身後跟著幾個陌生面孔的幹部。

　　沈青雲起身迎上去的時候，楚天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準備好挑重擔了麼？」

　　「請省委放心。」

　　沈青雲的聲音沉穩有力，目光掃過全場，一千兩百個座無虛席，連後排都加了臨時座椅。

　　周高遠打開保溫杯喝了口茶，目光落在前排的空位上。

　　那是劉福海、程建峰、林平善等人曾經的位置，如今隻留下蒙著白布的座椅，像沉默的墓碑。「人差不多到齊了，開始吧。」

　　他對沈青雲緩緩說道。

　　沈青雲連忙點頭，對身邊的周啟明吩咐了一句。

　　會議主持人是市委副書記趙闖，他今天特意換上了新熨燙的西裝，聲音卻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同志們，今天我們召開全市幹部大會，主要是宣布省委關於常山市領導班子調整的決定。首先，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楚天舒同志，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周高遠同志。」

　　禮堂內的掌聲如潮水般湧起，經久不息。

　　楚天舒擡手示意安靜，目光銳利如鷹隼，緩緩掃過全場：「省委決定調整常山市領導班子，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常山市近期連續發生嚴重腐敗案件，劉福海、程建峰等人無視黨紀國法，搞團團夥夥、利益輸送，嚴重破壞了當地的政治生態。」

　　他頓了頓，將手中的講話稿重重拍在桌上，沉聲說道：「今天在座的各位，都要引以為戒。我們手中權力是人民給的，不是用來謀私利的工具。誰要是敢觸碰紅線，省紀委絕不姑息。」

　　會場裡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聽得見。

　　經歷了這段時間的調整，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省委、省紀委反腐敗的決心有多大。

　　李偉下意識地挺直了腰闆，想起自己分管的棚戶區改造項目裡，曾有開發商塞過一張五十萬的銀行卡，幸好當時沒收。

　　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有點後怕，這要是現在查出來，自己就完蛋了！

　　「廉政建設不是口號，要落實到行動上。」

　　楚天舒的聲音在會堂裡回蕩，目光掃視著台下，緩緩說道：「從今天起，省紀委將在常山市開展為期三個月的專項巡察，重點查工程招投標、土地出讓、國企改制這三個領域。發現一起，查處一起，不管涉及到誰，一查到底。」

　　坐在第一排的市紀委常務副書記張勇連忙低頭記錄，筆尖在「專項巡察」四個字上劃出深深的痕迹。

　　他知道，這意味著接下來的三個月，紀委幹部又要連軸轉了。

　　但這一次，他心裡充滿了幹勁。

　　市紀委書記蕭朝貴已經暗示過他，自己很可能年底就調任省紀委副書記，到時候這個紀委書記的位置，很可能是他的。

　　楚天舒的講話到了這個程度，自然也就結束了。

　　畢竟今天的主題不是反腐敗，他也不可能說太多。

　　緊接著。

　　趙闖宣布，由省委組織部長周高遠，宣布省委的人事任免決定。

　　周高遠接過話筒時，會場的氣氛稍稍緩和。

　　「下面，我宣布省委決定。」

　　他打開文件袋，抽出任命書，鄭重其事的宣讀道：「經省委研究決定：沈青雲同志任常山市委書記。趙闖同志任常山市委副書記，提名為常山市人民政府市長候選人（代市長）。周啟明同志任常山市委常委、組織部長。賀長生同志任常山市委秘書長、顧恆元同志任常山市人民政府常務副市長……」

　　每念到一個名字，相應的人就起身鞠躬。

　　沈青雲起身時，目光與楚天舒、周高遠在半空交匯，那眼神裡有信任，更有沉甸甸的責任。周啟明整理了一下領帶，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昨天他還是市政府秘書長，今天就成了市委常委，這個跨度讓他至今覺得像在做夢。

　　禮堂當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雖然不少人都已經猜到了沈青雲肯定會擔任市委書記，但當省委的任命下達的一瞬間，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不到四十歲的市委書記，屬實有點嚇人！

　　「組織人事工作，要堅持德才兼備、以德為先。」

　　周高遠推了推眼鏡，淡淡地說道：「新班子要儘快形成戰鬥力。沈青雲同志政治堅定、作風紮實，在常山市工作期間，頂住壓力推進多項改革，群眾口碑很好。趙闖同志經驗豐富、務實肯幹，是沈青雲同志的好搭檔。」

　　他看向後排的年輕幹部，繼續說道：「省委注重培養年輕幹部，但絕不讓帶病提拔的情況發生。今後，幹部選拔要全程紀實，誰提名、誰考察、誰審批，都要清清楚楚，出了問題倒查追責！」

　　程建峰的老部下、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王石強聽到這裡，手裡的筆「啪」地掉在地上。

　　他慌忙撿起，卻發現指尖在發抖。

　　自己當初能當上副部長，全靠程建峰打招呼，現在想來，這職位怕是坐不穩了。

　　「新班子要有新氣象、新作為。」

　　周高遠提高聲音，對眾人說道：「要團結協作，沈青雲同志作為班長，要帶好隊伍。趙闖同志要配合好沈青雲同志，抓好政府工作。其他班子成員要各司其職，形成合力……」

　　接下來是新班子亮相。

　　沈青雲帶頭走到主席台中央，身後跟著趙闖、周啟明等人。

　　市委常委會的成員們站成一排，面向全場幹部鞠躬。

　　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比剛才更熱烈，不少人眼裡都閃著光。

　　………………

　　新班子亮相之後，自然就輪到沈青雲這個市委書記代表班子成員講話了。

　　當他坐在那裡準備開口的時候，整個禮堂瞬間安靜下來。

　　沈青雲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台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從白髮蒼蒼的老幹部，到朝氣蓬勃的年輕幹部，每個人的眼裡都充滿了期待。

　　「同志們，接過常山市委書記的擔子，我既感到榮幸，更感到責任重大。」

　　沈青雲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看著眾人說道：「常山市這幾年走了彎路，教訓慘痛。但我相信，隻要我們牢記初心使命，真心實意為老百姓辦事，就一定能把失去的時間補回來，把破壞的生態修復好。」

　　他的目光落在會場後排的群眾代表席上，那裡坐著北河村的村支書，正豎著耳朵認真聽。

　　「今後，市委的工作重心有三個：第一，抓發展。開發區擴建、棚戶區改造、環城公路這三個項目，下周就開工，誰要是敢拖後腿，就地免職。」

　　台下響起一陣會心的笑聲，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開發區主任悄悄給分管副主任發微信：「通知施工隊，明天就進場！」

　　「第二，抓民生。」

　　沈青雲的語氣變得沉重，認真的說道：「太平縣北河村的污染治理，三個月內必須見成效，讓村民喝上乾淨水。教師工資調整，這周就撥款到位，一個子都不能少。低保戶的補助標準，下個月起提高百分之二十，這件事由趙闖同志牽頭。」

　　趙闖連忙點頭，在筆記本上記下「民生三件事」。

　　他知道，這些都是沈青雲早就調研好的，現在當眾宣布，就是斷了自己的退路，必須幹成。

　　「第三，抓廉政。」

　　沈青雲的目光又變得銳利，沉聲說道：「剛才楚書記、周部長都強調了，我再補充一句：新班子成員要帶頭廉潔自律，家屬、子女、身邊工作人員，誰都不能搞特殊。從今天起，市委常委的辦公室、宿舍，一律不允許超標。公務用車，周末、節假日全部封存，誰要是敢私用，先停職再調查。」

　　周啟明聽到這裡，心裡一緊，自己的辦公室確實比規定大了五個平方，看來明天就得搬。

　　但他臉上沒有絲毫猶豫，用力鼓掌，手掌都拍紅了。

　　「常山市的發展，不能靠某一個人，要靠在座的每一位。」

　　沈青雲的聲音越來越激昂：「我沈青雲向大家保證：不搞一言堂，重大決策集體研究。不搞小圈子，五湖四海任人唯賢。不搞形式主義，說了就幹、幹就幹成。」

　　會堂裡爆發出經久不息的掌聲，不少幹部站起身來，用力鼓掌。

　　北河村的村支書抹了把眼淚，他想起沈青雲上次暗訪時，蹲在村口的井邊，舀起一碗渾濁的水說：「大爺，這水要是不處理，我這個市長就不當了！」

　　現在他成了市委書記，這句話怕是要兌現了。

　　散會時，幹部們三三兩兩地走出會堂，議論聲比來時熱烈了許多。

　　「沈書記的講話實在，沒說空話！」

　　「我看這次是真要變天了，咱們也得好好乾了。」

　　「聽說開發區項目明天就開工，我得趕緊回去準備。」

　　沈青雲被一群人圍住，有祝賀的，有彙報工作的，還有想套近乎的。

　　他一一應酬，目光卻始終清醒。

　　周高遠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青雲，省委看好你。有困難隨時打電話，省裡是你的後盾。」

　　「請周部長放心，絕不辜負省委信任。」

　　沈青雲握著他的手，用力搖了搖。

　　楚天舒看著這一幕，對市紀委書記蕭朝貴說道：「盯著點那些想動歪心思的，別給新班子添亂。」

　　「是。」

　　蕭朝貴連忙點頭答應下來。

　　這個時候，趙闖走到沈青雲身邊，笑著說道：「書記，下午開個班子碰頭會？研究一下那三個項目的具體分工。」

　　「好。」

　　沈青雲看了看錶，開口說道：「兩點半在市委常委會議室，讓賀長生同志通知下去。」

　　他擡頭望向會堂外的天空，雨已經停了，陽光穿透雲層，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常山市的新班子，就這樣在萬眾期待中，踏上了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