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嬷嬷捧着手裡的一包東西正向蘇姨娘這邊走來。
蘇姨娘用絹帕輕捂着鼻子,用手掀起了包袱的一角,隻見包袱裡赫然是一雙男子的靴襪外加一個繡着并蒂蓮的荷包。
看那靴襪的款式顔色均不是像沈檀春平日裡所用的,蘇姨娘眼底盡是嫌惡的神色,心中冷嗤一聲,果然是賤胚子出身,竟然能在房中被搜出這些東西,可想而知這雪園能幹淨到哪裡去。
蘇姨娘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小臉煞白的水姨娘,随即轉頭冷冷的環視了一圈屋子裡的人,道:“說吧,這東西是誰的?
”
一衆丫鬟擡頭怯生生的看着嬷嬷包袱裡的東西,皆是面面相觑,均表示并未見過此物。
蘇姨娘冷哼一聲,“嬷嬷,你将這東西展開給大家夥好好瞧瞧!
”那婆子領命,将這靴襪抻展開在衆人面前巡走了一番,這時床上的水姨娘卻滿面驚駭,呼吸略見急促,望着那嬷嬷手裡的東西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因為這靴娃是她之前一時鬼迷,忍不住偷偷縫制的,當時縫制好之後還未尋得機會送出去便被診出了有孕,之後這雪園一直人多眼雜,她便找了個不起眼的箱子塞了進去,之後,竟是将此事忘到了腦後!
誰能料到,今日卻偏被這婆子搜了出來!
這時的水姨娘心中如怒濤翻滾,身下綿軟如雲的被褥猶如萬根鋼針在内,讓她如坐針氈般不得安甯。
秀美的小臉已是煞白了一半,她穩住心神不動聲色的将目光投向了床邊的小翠,眼中盡是哀婉之色。
小翠回頭看了一眼向她求助的水姨娘,眉頭緊緊皺起,她咬唇猶疑了半晌,最終似是終于下定了決心,跪倒在蘇姨娘面前,死死垂着頭,咬牙道:“蘇姨娘,這包東西是奴婢的!
”
蘇姨娘猛的回頭看着地上跪着的小翠,眼中寒芒猶如射出的鋼針,冷冷說道:“好一個沒有規矩不知廉恥的丫頭!
你當我沈府是什麼地方,誰允許你将這些東西私自放在主子房中?
”
小翠跪在地上,早已是抖如篩糠,卻還是咬着唇,邊磕頭邊哭訴道:“奴婢知錯了,求蘇姨娘饒了奴婢!
這東西……原是奴婢為了家中表哥所制,因為這段時間奴婢忙着服侍水姨娘,便沒來得及将它拿出去。
奴婢知錯了!
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說話間,額頭磕在地上的青磚直嘭嘭作響。
蘇姨娘睥睨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翠,冷哼道,“看來不止是不知廉恥,還得加上一條私相授受!
你這丫頭,莫不是當我沈府的家規是擺設不成?
!
李嬷嬷!
”蘇姨娘提亮了聲音喊道。
身後不遠處的李嬷嬷忙一路小跑上前,恭敬道:“老奴在!
”
“沈府家規若是下人背着主子與府外之人私相授受該如何處罰?
”蘇姨娘冷聲問道。
李嬷嬷斂了臉上的笑意,清了清嗓子,揚起頭高聲答道:“回姨娘,沈府家規,若是下人私相授受當受三十大闆外加沒收三個月的月銀,情節嚴重者逐出沈府,如有賣身契的可直接發賣給人牙子。
”
小翠早已是驚得臉色煞白,哀泣不已。
她不能離開沈府的,家中還有病重的父親和幼弟等着她寄錢回去接濟,再者這沈府給下人的月錢在全京都都算是高的,離開這,她不知道未來将會被賣入何處,說不好還有什麼火坑等着她,可是,若是反口将水姨娘供出,後果也不會比現在好多少。
想到這,她心如油煎,隻能拼命的磕頭如搗蒜,涕淚橫流,祈求蘇姨娘開恩饒她這一次。
水姨娘此時一副淚盈盈的模樣,看着跪在地上的小翠,心中也生了一分不忍,但她也沒辦法,此時若是求情,按照蘇姨娘一貫治家的嚴厲手腕,更不會從輕饒了她。
想到這,她隻能狠下心賭一把了。
水姨娘将面上的不忍收起,臉色鐵青的說道:“姐姐,妹妹院中的丫頭如此不懂規矩,都是妹妹管教不嚴!
還請姐姐不要縱容這丫頭,狠狠處罰了便是。
”
蘇姨娘頓了一頓,轉身看向水姨娘,面上略過一絲驚訝:“妹妹當真舍得?
這小丫頭可跟着你時間不短了。
”
水姨娘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痕,無奈道:“唉……小翠這丫頭懂事能幹自從來到雪園後是盡心服侍妹妹,可謂是處處妥帖。
如今妹妹不舍得也沒辦法,家規就是家規,若是開了此先河,以後上行下效,姐姐還如何管理這偌大的沈府呢?
”
蘇姨娘望着惺惺作态梨花帶雨的水姨娘,卻不禁思量起她話中的意味,如此正義凜然不講情面,倒有點不像她認識的水姨娘了。
思忖片刻後,目光慢慢浸了一絲涼意:“既然水姨娘如此說,那姐姐我也隻好按規章行事了。
”說罷,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翠,冷聲道:“小翠,如今你犯了家規,我便不得不罰你,那三十大闆你是躲不掉的!
不過念在你是初犯,就暫且留下以觀後效。
如有下一次,數罪并罰,你就直接跟着人牙子走吧。
”
小翠聽到蘇姨娘這麼說,便知道今日之事算是有了轉機,打闆子就打闆子吧,比起被發賣這又算得了什麼。
心中不禁竊喜,卻還強自壓抑着,長長的睫毛沾了淚珠,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奴婢謝蘇姨娘開恩……。
”
蘇姨娘揮了揮手,淡淡道:“好了,你的事先放在一邊。
”轉身看向另外幾個嬷嬷,目光微冷,緩緩問道:“除了這包袱,你們可還搜到什麼不尋常的東西?
”這時,一個年紀略增長的老嬷嬷走上前,低聲對蘇姨娘說道:“回姨娘,老奴發現一些東西,似是不尋常,但還不敢百分百确定。
”
蘇姨娘柳眉一挑,反問道:“是什麼?
”
那老嬷嬷将手中的東西置于蘇姨娘面前,說道:“姨娘請看,這是老奴在院中小廚房後邊埋藥渣的土裡發現的。
老奴的小兒子在藥廬當學徒,曾見他帶回這些草藥溫習。
今日看見這藥渣倒極像一味叫淡竹根的草藥。
”蘇姨娘微微詫異,似是不解:“這淡竹根我知道,是夏日裡去煩止渴的尋常藥物,不知,與孕婦可有不妥?
”
老嬷嬷嘿嘿笑了笑,解釋道:“蘇姨娘有所不知,這淡竹葉淡竹根同屬一體,的确可以去煩熱,不過尤其屬這淡竹根的藥性最寒,長期服用,會因為過寒導緻孕婦流産,所以懷孕早期是萬萬不能碰觸的。
”
蘇姨娘深吸一口氣,心道,應該就是此物了!
頓時柳眉倒豎,冷喝一聲:“是誰負責煎水姨娘的安胎藥?
”
這時,隻見一個小丫頭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戰戰兢兢的說道:“是……是奴婢。
”
蘇姨娘問道:“你叫什麼?
”小丫頭冷汗涔涔,低聲道:“奴婢叫小紅。
”
蘇姨娘面色鐵青,冷斥一聲:“說,這淡竹根是不是你放進去的,你受何人指使要害水姨娘肚子裡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