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娘。
”趙青河忽然以很認真的語氣喊她。
夏蘇正要離桌,垂眼瞧去,難猜他眼中深測,“怎麼?
”
“哪怕别人不信我,你總要信我,我如今對那位姑娘真是半點意思也沒有。
”他就覺得很冤。
夏蘇挑起眉來,看他一副蒙受不白之冤的模樣,往日那些因他迷戀而遭受的困頓記憶就化成了霧氣,遇陽光而蒸騰,全然清晰。
“不需誰信或不信,等你将來娶妻,新娘子不是岑姑娘,大家自然就知你的心意。
非要說清楚告明白,就是越描越黑,心裡有鬼。
”
趙青河直直望入那雙像寶石一樣深嵌在星夜的眼睛。
和岑雪敏截然相反,夏蘇是個非常不喜歡利用自己美貌的姑娘,所以人們會先了解她的性情,好似很鈍慢,好似膽子小,卻往往做得出大膽包天的舉動,還有與衆不同的天賦,即便沉入“蘇州片”之名,仍難掩光華。
這樣的姑娘,當然會令人漸漸心折,而随着這份心折,還産生一種非常自私的瘾念。
他看得出吳其晗因此瘾而不自覺抵抗,但等這個男人想明白,勢必不會怯懦,那時他的瘾念當如何解呢?
“我娘臨終前,讓我倆跪在床前發了誓,你是否還記得?
”此時此刻,心瘾發作。
夏蘇一怔,咬住唇角,臉上紅潮起了又退,僵着神情,“我自然記得,不過你卻記不得了。
”
擡步要走,卻被他突然擋在面前的高大身形幾乎驚跳,更讓他撐住桌面的長臂封去左右的路,她頓時又惱紅了臉,全身有點燒。
“趙……趙青河,你……你滾遠點。
”
她俏麗惱火的模樣,他已看出心得,那是越近越可愛,一點兇勢也沒有。
趙青河微微前傾身,耍賴的本事無敵,“我有話說,說完就滾。
”
夏蘇拼命後傾身,左右已無空間讓她閃避。
趙青河撐在她身側的雙臂收狹了,逼她的雙手隻能撐着腰後的桌沿,而兩人之間梗着長凳,他甚至将凳子頂近了桌沿,令她的腿絕無可能像上回那樣靈活。
身體那麼貼近,柔和剛的氣息相混,一張紅成柿子的美玉顔,一雙隻閃一顆星的漆夜眸,但心跳同速同促。
“泰伯說,你答應過我娘,若我願娶,你就願嫁,否則就一直以兄妹相稱,可以彼此照應。
”這個家裡人人新照不宣的認知,而他才剛剛知道。
夏蘇深吸氣,忽略這般親密帶來的心裡别扭,但奇異的是,她能分辨得清楚,這并非從前那種力量懸殊的挫敗恐懼感。
他的動作霸道,卻無惡意;他的氣魄強大,卻不具殺傷。
“可惜泰伯隻聽到一半,而你卻什麼都不知道了。
”所以,她仍能力争。
“我若想得起來,當如何?
”他看似好整以暇,卻讓心髒狠狠砸着兇膛,有什麼要呼之欲出,卻以為本能,直覺該抓住這個姑娘。
兄妹鎖不了一世,婚約卻可以,而婚姻本無期待,如果是她,他覺得至少會愉快些。
一根蔥白纖指點在他心口,一聲輕笑。
他的眼從她未染色的指甲尖往上描去,直至她微翹的嘴角,還有褪到耳垂的那點霞紅。
他也笑,猜她笃定着某件事,以至于他的話聽起來又讓她覺得蠢極。
“想起來以後,當然就看你怎麼打算了。
”
就在手指推開他一寸時,夏蘇右手往桌上一拍,雙腳騰離地面,從凳子和桌子之間折起來,單手撐起全身的重量,如一朵漂亮的花球,輕巧從趙青河的懷裡翻了出去,無聲落在桌對面。
“妹妹莫頑皮,别忘了身上還有傷。
”趙青河并非沒阻止,隻是她的動作比他的還快而已,雖不是頭一回瞧她施展,還會驚豔。
夏蘇沒有用到左手,她懂得自己照顧自己,如同她能自己作主婚事一樣。
“趙青河,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妨把話挑明。
當初我與幹娘說定,你若求親,我便嫁你,但以三年為限,如今快過兩年。
還有,你别以為求親就是口頭上說說,找個媒婆來就行了。
約婚,自然要交換信物,幹娘給我的東西我保存得很好,隻不知我給你的信物你還找不找得到?
”
果然不是裝想起來就行的,竟還有信物!
趙青河問道,“我娘以何為信物?
”
“這你不用管。
”夏蘇知趙青河的本事,嘴角勾一抹嘲意,“你拿出你的,我就兌諾,絕不反悔。
不過,我還得提醒你,你腦袋沒開竅那會兒,把幹娘整個首飾盒都掏空,換錢買新頭面送了――”
往門口走去,慢慢伸手向前一點,笑難抑。
趙青河沒跟上,坐回飯桌,開始吃剩下的半碗飯。
飯早涼了,他也不在意,大口嚼咽,神情中無半點擔心焦慮。
那姑娘怎鬥得過他?
東西若不在家裡,他一提起婚事她就變了臉?
東西若不在家裡,她需要聲東擊西,誤導他以為他送了人?
他想不起來,不要緊,因為他恰恰很會找東西。
“妹妹。
”還有一件事要說說清楚。
夏蘇停在門外,回頭等趙青河說下去。
“婚約還有一年期,如果有誰來求娶你,哥哥隻好讓他們過完明年再來了,妹妹别怨我耽誤你。
”如此,讓他有時間觀察一下自己。
夏蘇好笑,“随你。
”
她要是還圖嫁人,根本不會答應幹娘的三年約。
三年,女子最美好的尋找良人的時光,她無所謂放棄。
“今晚出門麼?
”趙青河的對話轉而平常。
“不,我還是有點惦記楊老爺的四百兩,想看看是否有手感手氣,如果順利,沒準還是賺得到的。
”她養傷數日,不曾碰過畫筆,右手很癢。
“那麼,哥哥明晚就得拿到楊大少爺的緻歉信才行。
”
碗空了,進廚房盛第二碗,再出來,夏蘇已不在門外,趙青河坐下,接着吃飯,這回卻一點菜都沒搭,單吃白飯。
女人改主意,如貓出走,男人隻需為她們找好理由,留一扇永不上鎖的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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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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