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言這般道來,“你不也恨你爹嗎?
他雖手把手教你畫畫,其實完全是利用你幫他賺更多的銀子罷了。
他就像這個家的皇帝,一切都歸他所有,就算是子女,也不能有半點分他财産的意圖。
你有多少未出世的兄弟被他扼殺,還有你三個姐姐,草草嫁了出去,皆因他感覺到威脅。
所以,即便是他最寵的女兒,也配給人渣。
他的話,何曾可信?
蘇兒,你聰明,隻要你仔細想,定找得出其中秘密。
這筆财富到手,你我遠走高飛,劉公公也好,這個家的人也好,皆可抛卻,誰也不能阻撓我們。
蘇兒,我待你萬分真心。
”
他待她,萬分真心?
夏蘇想笑,卻笑不出來。
劉徹言有句話沒說錯。
她爹老狐狸,話不可信。
那麼,爹告訴她葛巾的暗示,究竟是什麼意圖呢?
哎,要是趙青河在就好了,他才真聰明,彎彎繞繞,經過他的腦子,都捋得筆直,一眼就可以看到頭。
長日過去,終于夜了,慣于夜間活動的夏蘇,卻已覺得心累。
家裡來了貴客,劉徹言隻好放過她,但以三日為限,讓她說出爹的藏富之地。
要是說不出來,他就跟她行夫妻之實,一輩子扣壓着她,生來死去糾纏到底。
顯然,他對于她不在乎清白那樣的話全不上心,仍以為這是最有效的要挾。
在乎不在乎,她都想徹底解決這個人。
夏蘇反複思量葛巾這條線索,最終決定再去看一回爹。
隻是這回,将多年練起的防備心層層包裹,不打算把那位當風燭殘年的可憐老人。
到了爹的院子裡,卻是無人。
小厮們不在,那位頗為主性的徐管事也不在,陰影裡不藏着鬼祟。
不過,清靜了,反而不是常态,夏蘇的步子就成了龜步,身形就成了鼠形,蹭半天才踩進裡屋去。
外面有些古怪,裡面卻一切如常。
面色枯槁的爹坐在床上,靠着高疊的被子,歪頭側臉,昏昏沉沉的模樣。
旁邊矮幾上放着一碗藥,還冒熱氣,藥香撲鼻。
她作畫的桌案那兒,放下了千裡江山的紗簾。
大概窗開着,風吹簾動,時不時有輕微的拍打聲。
她細細聽過,确認沒有他人聲息,才走到父親床前。
“爹。
”她喚道,“不用裝了,除了你和我,這裡沒有别人。
”
劉玮的眼皮子動了動。
“為何是葛巾?
”她不是玩得了心眼的人。
劉玮睜開眼睛,那雙能從水墨色彩中分辨出真僞的眼瞳,此時失去了光澤,張口傻樂,流涎邋遢的樣子再真不過,很難讓人懷疑他是裝瘋賣傻。
他不說話,直愣愣盯着夏蘇,好一會兒卻又無所謂得瞥開去,嘴裡咕噜了一句。
夏蘇沒聽懂他說什麼,往前靠近一步,正想彎身。
一聲長歎--
“妹妹如此行夜怎麼得了?
再寬的夜路,隻要自覺身處險境,就該如履薄冰,不可掉以輕心。
我若是你,一,不會靠近神智不清之人,二,必探紗簾之後,看清楚有沒有人,三,原本一直有人防守的院子,突然沒人了,所以絕對進都不會進來。
”
紗簾後,陡然亮起明光,一道影子扶搖直上,竟籠罩大半江山圖。
人未出,氣勢如虹。
夏蘇幽冷的雙眼頓然一熱,再不逼自己空洞。
這個人的影,形,音,氣,皆刻入她的骨,與夜相融,為夜添彩,隻要她一息尚存,就不可能錯過。
“......”心潮澎湃,不會撒嬌,卻成了嗔怪,“你居然閉息?
”
“這時候,妹妹需要和我讨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麼?
唉--”強大的氣勢,為心愛的姑娘頻頻縮水,“虧得哥哥日思夜想,又自我安慰,想你跟我學了不少,應該能夠自保,誰知一見面,你這拖泥帶水,不瞻前不顧後,還自以為防備有佳的小聰明,一點點也沒改--”
江山拍浪風亂卷,青河磅礴,夏熾烈。
趙青河低頭望着緊抱自己的姑娘,嘴邊的話暫時咽了下去,回抱住她,漸漸收緊雙臂,不自禁親吻她的發。
待她仰面來瞧,他正好接收了小巧的蓮唇,俯注前所未有的狂潮,放肆自己,任她驚,任她躲,任她喘息,任她推拒,他寸步不讓,直到心頭攫滿了蜜甜,方才重新抱緊她。
遙望,遠想,魂牽夢萦,怎能解開思念的咒?
兩人縱然個性不熱,内心孤僻,因家人飽受痛楚,一旦有了心愛,卻也與天下有情人沒兩樣,想抱,想親,想相擁不分,守到天荒地老。
早就動心,卻掙紮。
早就愛上,卻不安。
直至分離,才知相思噬骨,萬般痛苦中滋養濃情。
待到再相會,心意契合,别無扭捏,心動情動,熱烈迸發就是。
這一抱,這一吻,将之前所有模糊不清的暧昧落實,真正情定。
“夏蘇,你今後再一個人出遠門試試。
”趁他動彈不得,一跑出去就不着家了。
夏蘇不知親個嘴還能這般放肆,感覺就像要被他吞進肚裡,心裡居然死都甘願,不想放手。
唇,火辣辣;身,緊繃繃;心,跳蜜蜜。
發麻的手指捉住他的衣襟,讓他按貼在兇膛,聽他心跳如擂鼓密集,紅臉才稍稍褪淺。
“瞧你中氣十足,想來毒拔幹淨了,腦袋也沒閉竅。
”真好。
趙青河聞言,将夏蘇推直了端詳,一手拎起她腕上的鎖鍊,撇撇嘴,“我知道妹妹最怕哥哥變回笨蛋,不過,在我看來,妹妹所作所為也不見得聰明,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回來當囚犯。
”
他再啧啧有聲,眼底焰氣騰騰,“手腳皆铐,怎麼不幹脆打個鳥籠子?
”
夏蘇道,“崔九也這麼說。
”
趙青河敗給她了,“那是因為旁觀者都知道替你不值,你還安之若素。
”突然眼一明,“你這樣也能跑。
”
從劉玮的床頭,到這張桌前,足有三丈遠,然而他眨眼之間,她已抱住他。
“自然。
”
夜行初衷,原本就是修習輕功。
三年前,她僥幸逃脫,嘗到甜頭,沒有一日不勤奮。
三年後,飛天舞已經練成,不能飛,但能跑。
------------------------------
今天第一更。
。
。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