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過半日,鎮國公府上上下下就都知道湘林館鬧鬼的事情了,原本因着綠俏的被罰而沉寂下來的話頓時如雨後春筍般爆發了出來。
鎮國公府人多嘴雜,這種直擊人心底最為隐晦的話一傳十十傳百,轉瞬之間就鬧得滿府皆知。
雖然大夥兜裡都有些黃裱紙之類的辟邪之物,對于謠傳心中有些擔憂,但說到底做的這些小事不過是為圖個心安,沒成想竟然真的有人會瞧見這些東西。
若是這話從那個滿嘴跑馬車的李大壯嘴裡說出來,或許大夥也隻當個笑話聽聽,不會往心裡去,但這話竟是從那個老實巴交的阿力口中說出來的。
阿力是什麼人府裡那些幹粗使的下人都是知道的,若不是個誠實有信譽的人也不會替人跑活跑了五年,況且前日裡還聽說他家中的老母着了秋風,上了些傷寒,他急着為母親掙錢買藥呢。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無端造謠生出這般駭人的事故來,明知老夫人明令禁止不準再傳這樣的話出來,還頂風作案,豈不是自掘墳墓?
阿力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所以當阿力說出這種話來時,整個府裡的人頓時就如同水滴進熱油裡一般炸開了鍋。
人人都在傳阿力在湘林館外見了鬼的事。
有的人甚至也捕風捉影,說自己半夜起來如廁時恍惚覺得有人在自己的背後跟着,還有在祠堂當值的人說自己不過是轉了個身,再回來時祠堂的門就開了個縫兒,似乎是有什麼東西進去了似的。
還有人說在院前的牆上看到了兩個人的影子,那影子打在昏暗的月光下足足有八丈那麼長,他吓得當場石化,動也不敢動地就站在那念着阿彌陀佛,原以為接着菩薩保佑他能渡過難關,誰知那兩個人竟然從牆頭一躍而下落在了自己身後,自己被吓得當場昏了過去。
徐珞路過小花園拐角的時候正巧遇上幾個奴才在那裡說悄悄話,因隔着一道牆,又是個死角,徐珞便立在那頭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
那幾個人說的着實有趣,那夜色、那鬼影、那場景說得有理有據,倒像是真見着那東西似的,可唯獨到了最後那個被吓昏過去的,徐珞落在耳朵裡神色有些不自然。
轉過頭去與站在身後的書玉四目相對,兩個人皆是心知肚明,那人說的可不就是她們倆嗎!
早晨書玉被吓得魂不附體,自己費了好些力氣才将她從那裡拖了回來,書玉被吓得有些力軟,走路時神智仍有些混沌,更别提翻牆了,徐珞好不容易才将書玉帶上了牆頭卻被牆下站着的一個人吓得手一松,書玉從上頭直接跌了下來,自己在伸手去撈人時也被帶了下來。
好在那人背過了身,徐珞未免被他瞧見,便一個劈手砍在了他的後頸上,待人昏倒在地時她才将書玉拖走了。
那人醒過來時已是天明,原以為是自己做了一場噩夢,夢醒了就什麼都沒事了,誰知睜開眼時才發現那一切竟然是真的,夢裡他懶得去茅房小解,便想着在院門外的樹下解決,而自己醒來時果然就睡在院牆的一旁,沒系上的褲腰帶還半挂在臀邊,這才慌了神地意識到自己是撞鬼了。
隻是這種話他不好開口,一想到綠俏的前車之鑒,他就是再怕也不敢對人講出來,隻能在背地裡求菩薩保佑,想着哪天去給大夫人、大老爺上柱香,求他們不要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誰知早晨起來上工沒多久就聽見有人在傳見了鬼的事情,自己越聽越覺得自己遇見的是真的,待到有人把那話傳到他耳邊時他也才故作為難地将自己瞧見那兩個影子的事情說了出來。
現在的衆人本就風聲鶴唳,聽見不止一個人見鬼的話便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傳的人越發多了起來。
徐珞猜想照着這個傳播的速度,這件事情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老夫人的耳邊,大房的事就算是她不想處理都不行了。
晚間用膳,老夫人特地将幾個房裡的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和姨娘們都招在一起,按照往常的慣例老爺夫人們一桌,少爺小姐們一桌,姨娘被安置在屏風後頭的桌上。
席間隻有二爺和三爺偶有幾句朝堂邊上瑣碎的事情交談一二,其他人也不知是被府裡的傳聞吓得心裡想着心思,還是在老夫人跟前要保持儀态端莊,大夥都一言不發各自吃着丫頭們布的菜,整頓飯下來有說不出的怪異。
晚膳散席後,二爺和三爺約了去書房下棋便離開了,幾位少爺難得見長輩們對弈,尤其是棋藝精湛的三爺徐慶義鮮少與人較量棋藝,這樣的機會實在是難得,不免心裡有些癢癢,屁颠屁颠地就跟着去了。
屋子裡短暫的熱鬧過後便又恢複了平靜,環顧一圈後才發現屋内隻剩她們這些女眷在這裡了。
老夫人瞧了一眼屋内拘謹的孩子們,又想到今日耳邊的那些聽聞,便着了人将小姐們送回各自的小院兒裡去了。
徐珞原本是想留在這裡陪着母親的,但汪氏卻沒有意會到徐珞的話裡有話,隻當她也是心中害怕越發粘人才不肯走的,反而笑着安慰了她兩句,便吩咐劉嬷嬷待女兒回聽風軒了。
回去的路上,徐珞的心思仍是留在康慧院的花廳裡,老夫人年歲大了,有時候不喜熱鬧,所以晚膳甚少與人共進,而今日此舉顯然是有話要與兩位夫人說,但又不好在晨間大夥過來請安時說,或者說是等不到明日請安時再說便急急忙忙将大夥喚了過來。
她猜測大體上是與劉姨娘的湘林館鬧鬼的事情有關,但至于說些什麼她無從得知,原本在襄平城時還有臨淵閣的人幫她打探消息,但自回到京城後鎮國公府外的一波神秘力量像是一張鐵網将這裡圍得水洩不通。
臨淵閣的勢力在京城還不足以做到探囊取物,所以仍需韬光養晦,若是此時進了鎮國公府,必然會暴露行迹,她不敢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