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言出生的那天,天氣陰沉沉的,希文在經曆了将近十個小時的陣痛,被推進了産室。
金泰安和高勝寒很滑稽地趴在産室的玻璃窗前往裡窺探,兩個一米八五的大男人此刻手足無措,很無助地看着對方。
高勝寒摸出了手機,準備打電話給銳朗的家人,猶豫了一下,又重新把手機揣了回去,他想,我高勝寒還需要用一個孩子來要挾銳家嗎?
當然不必。
隻要這個孩子存在,銳家就無法賴賬,退一萬步講,哪怕他們賴賬了,女兒和外孫,自己也養得起。
“等希文的孩子生下來,還希望你多照顧她。
”高勝寒的聲音低了下來,不再是那副盛氣淩人的樣子,此刻,他更像是一位嶽父在向自己的女婿請求。
“當然。
”金泰安說。
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他當然會照顧。
這隻老狐狸打的什麼如意算盤他自然是知道的,将希文交給自己照顧,高勝寒是放心的,沒有人對她會比自己對她更好,但他絕不肯将希文嫁給自己,為了利益,即使犧牲掉女兒的幸福,也在所不惜。
想到這裡,金泰安更恨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希文的呻吟聲也漸漸微弱,一位醫生焦急地從産房出來,醫用手套上全是皿,白大褂的前襟也皿迹斑斑:“産婦大出皿,情況不樂觀,你們商量一下,看看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說着,就有護士遞來了病危通知書。
高勝寒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仿佛神魂離體般呆在了原地,好容易回過神來,卻手抖得連筆都握不住了,試了幾次,無奈地将筆遞給了金泰安:“你來簽吧。
”回頭對護士說:“告訴醫生,保大人。
”
一小時後,醫生再一次推開了手術室的門:“産婦家屬來一下。
”
一種不祥的預感頃刻間彌漫了金泰安的全身,高勝寒被叫了進去,片刻出來,嘴唇都在發抖,金泰安發現,一眨眼的功夫,高勝寒就像蒼老了十歲,他瞬間被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包裹住了,隻聽高勝寒喃喃地說了一句:“我女兒沒了”,便頹然倒地。
護士們連連驚呼,一陣騷亂之後,高勝寒被送去急救,金泰安卻呆在産房門口,半步也挪不動,希文死了,希文死了,怎麼會這樣?
她在生産前就已經狀況堪憂,自己是害死她的劊子手!
如果不是一時心狠殺掉了銳朗,如果不是一時沖動占有了希文,結果不會是這樣的吧,金泰安懊悔不已,他揪住自己的頭發,蹲在産房門口,低聲痛哭。
一聲嬰兒微弱的啼哭從裡面傳來,金泰安怔住了,他沖了進去,看到襁褓中那個皺皺巴巴,瘦瘦小小的女嬰,心髒像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狠狠攥了一把。
一旁希文的屍體已被白布單蓋住,他的手伸了出去,還是沒勇氣拉開布單看她最後一眼,手在空中改變了方向,小心翼翼接過護士遞過來的孩子,淚水再一次湧了出來。
“真是個苦命的孩子,好好照顧她。
”醫生以為金泰安是希文的丈夫,他滿懷悲憫地沖着這個剛失去妻子的男人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金泰安盯着襁褓裡的新生命,不知如何是好。
這孩子怎麼辦?
留給高勝寒嗎?
他畢竟年齡大了,看見這個小家夥,隻是徒增傷心罷了,更何況,他怎麼能讓自己的女兒做高勝寒的棋子呢?
想到這裡,他摟緊了懷中那個安靜的小嬰兒,果斷地做了一個決定。
“希文,對不起,但請你相信我,即便我豁出這條命,也不會讓我們的女兒受一點委屈,我會陪着她長大,把世上最好的愛都給她,你放心・這個男人站在長眠的愛人面前鄭重地承諾着。
希文永遠不會醒來,那些發生在她身上的陰謀與算計,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一聲長歎,金泰安從回憶中醒了過來,手中的照片泛黃,但照片中的佳人依舊動人。
十七年了,十七年前,他将妙言從醫院偷偷抱了出來,從此在A市消失,四處逃亡,帶着一個無人照拂小嬰兒,又要躲避青龍幫的追殺,金泰安謀生得異常艱難,保安、夥計、建築工人,他都做過。
一次在妙言發燒住院後,苦于沒有醫藥費,他開始販賣毒品,這是他能想到的來錢最快的法子了。
憑着曾經在幫派裡做事的經驗和高明的反偵察手段,來找他買“貨”的人越來越多,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金泰安歎了一口氣,當年,隻向前走了一步,便滑入深淵,如今,他得靠後半輩子的運籌帷幄,才能從深淵中全身而退,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這天放學後,金妙言并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坐在教室裡繼續複習功課。
周圍同學們三三兩兩都走了,原本喧鬧的晚自修教室隻剩下零星的幾個人。
第十中學有規定,高三學生不限時供電,這樣那些“拼命三郎”就可以徹夜學習了,想不到,金妙言今天也可以享受上這份“福利”。
手機突然間響,妙言一看來電顯示,是阿健。
“小姐,您還在學校嗎?
我在校門口等您。
”聽到阿健的聲音,她才想起今天沒告訴他自己會晚回家,害他在校門口空等。
妙言感到有些抱歉,阿健每天晚上送她回家後還要去醫院照顧剛做完手術的媽媽,為了不讓他繼續等,妙言索性跟他撒謊說自己已經提前離校,打車回家了。
“你去忙你的吧!
”金妙言說。
不知複習了多久,她擡起頭,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合上書準備離校,擡手一看表,“哇,都已經十一點了。
”可能爸爸的Party已經結束了吧,妙言心想。
快速走出校門,準備打一輛車。
今天不知怎麼了,路上的出租車出奇的少。
她默默走過兩個街口,都沒有攔到一輛出租車,無奈地站在路邊,正猶豫着要不要打電話叫阿健來,突然,一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紅色面包車猛地停在了她身旁,車門“嘩啦”一下拉開,沒等妙言反應過來,一隻有力的大手狠狠地将她拉到了車上,妙言拼命掙紮,手機就在這時掉在了車外的馬路牙子上,沒等她驚叫出聲,嘴巴就被一塊手帕死死地捂住了,一股很香的味道直沖腦門,沒一會兒妙言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