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手頭沒有什麼可用之人,早說呀,在座的衆弟兄都是有頭有臉的,選誰也比他強呀!
”“獅子”話音剛落,衆人紛紛贊同,如今他們算是一幫叛徒,剛剛才和王克起沖突,如果幫派由王克接手,日後自然饒不了他們。
金泰安一個眼神,王克早已心神領會,大哥要為他樹立威望,掃清障礙,自己隻有陪他演下去,不能砸他的場。
他示意手下将“獅子”抓了過來,按在地上,冷着臉問他:“你對大哥的安排有意見?
”
“老子當然有意見!
”“獅子”掙紮着,半張臉上全是土,嘴裡依然不幹不淨:“我勸你小子也小心點,姓金的如今被警察追得東躲西藏,急着甩爛攤子呢,你還以為得了什麼寶貝!
”
金泰安的話擲地有聲,每一句砸在地上都能聽出響兒:“我已将手頭全部軍火、毒品生意,都交給了王克,你說什麼?
爛攤子?
我金泰安手裡的,都是好的,但隻能是我給,不能你伸手要!
”話音剛落,隻聽得“獅子”一聲慘叫,雙臂齊刷刷被砍了下來,他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昏死了過去。
“小獅子”的慘狀起到了很好的震懾作用,周圍鴉雀無聲,剛才抗議的人此刻全都禁了言。
金泰安擦了擦手上的皿,看着這幫烏合之衆,嘲弄地問:“現在,誰還有異議嗎?
”目光所到之處,衆人紛紛低下頭來,不敢再發一語。
金泰安附在王克耳邊,囑咐了他幾句,王克便帶着幾個弟兄離開了。
他轉身回到太師椅邊,重新坐了下來,拿過蔡四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從容地喝着,底下人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畢恭畢敬地站着,喝到第四杯茶的時候,外面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似乎有很多人窸窸窣窣在靠近。
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其中幾人要出去一看究竟,被金泰安阻止了:“别去了,來的是警察,打算給咱們來個甕中捉鼈。
”
“啊?
條子怎麼會來!
”衆人炸開了鍋,齊刷刷看向金泰安,在等他下命令,好拼個魚死網破。
金泰安不慌不忙地将茶杯推到一邊:“現在我們有兩條路,要麼束手就擒,讓條子抓回去,把牢底坐穿,要麼拿着你們的槍,出去和條子火并,然後被打成篩子。
走哪一條,自己選。
”
“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衆人不解。
“誰他媽的是你們的大哥!
”金泰安一腳踹倒了椅子,怒視着這些人。
“叫大哥,你們也配!
王克如今接替了我的位置,我自然要送份大禮給我兄弟,你們這些人,背信棄義、陰險狡詐,留着你們,隻會暗地裡給他使絆子,警察陰了我那麼多回,今天也該我利用他們一次,讓他們替我就清理門戶!
”
說罷,撩起上衣,腰間露出一排雷管。
“金泰安,你他媽的瘋了吧!
”剛剛還叫大哥的這些人暴怒起來,有的見勢不妙偷偷溜走,有的毫不猶豫地沖着金泰安開了槍。
很快,金泰安腿上、身上就中了好幾槍,他強掙紮着按了引爆器,雷管發熱,冒出縷縷青煙,那熟悉的硫磺味讓他感到安全。
他想起了女兒一開始對他的勸告,如今,他終于退出來了,20多歲的時候,他開始闖蕩江湖,如今想退出,隻能以這樣慘烈的方式,他不後悔,隻是遺憾,沒有更多時間陪伴女兒,沒有機會再告訴她自己對她的愛。
炸藥上的倒計時僅剩一分鐘,衆人驚覺,抱頭鼠竄,金泰安緩緩倒地,意識尚存之際,并不漫長的人生畫面一幀一幀闖進他的腦海:
初入青龍幫,他将砍刀用報紙卷了,匆匆邁下筒子樓;
他為幫中二号人物頂罪,被警察抓起來,吃了五年牢飯;
出獄後得到了青龍幫大佬高勝寒的賞識,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他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希文,她懷了他的女兒·
一聲巨響之後,喧鬧一時的賭場幾乎被夷為平地,幾個最先進入的武警也遭了秧。
現場慘不忍睹,皿肉橫飛,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有找到。
警笛聲響成一片,随後消防車和救護車也趕了過來,然而一切都無濟于事。
硝煙散盡,這群曾經作惡多端的亡命之徒,最終化作了縷縷青煙·
金泰安用自己的這條命,送了他的兄弟王克一份大禮。
他的社團,他的帝國,已全權交出,邪惡沒有終結,一切還将繼續。
金妙言整個白天都心神不甯,自告奮勇地要洗衣服卻忘了放洗衣粉,午飯想做道拿手菜忘了擱鹽,燒水忘了插電源,她煩躁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好不容易選了一個電視頻道,可坐下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麼·
她隻好做些不用怎麼動腦子的事情,既然決定和辛格在一起了,她抽空回了一趟自己的小公寓,将平時用得到的東西整理出來,放進行李箱,運回了辛格家,借以打發無聊的時間。
辛格今天早上會護送爸爸坐飛機離開。
他們淩晨在房間裡商量了很久,争執聲起,将睡在隔壁的妙言吵醒了,她去敲門,房内的聲音戛然而止,爸爸若無其事地從房間走出,他已經裝扮好了,隻是換了一身行頭,而辛格臉上,卻帶着陰郁。
分離的時刻已然到來,父女兩個都沒有過多的言語,簡單擁抱一下,便分開了,比起之前生離死别的痛苦,如今天各一方是最好的結局,也許他們以後都不會相見,但妙言知道,爸爸會是安全的,有娜娜的陪伴,他也不再孤獨,她很放心。
“辛格,辦完了事盡早回來。
”出門時她拉着辛格的手囑咐。
“好。
”辛格将她的手握得更緊。
“萬事小心。
”又囑咐。
辛格笑了,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爸爸平安送離。
”
“我相信你。
”妙言微笑,她的眼神從未如此溫柔地落在他身上過。
在車子開出别墅的一瞬,金泰安回頭望了望依然站在門口的女兒,那時的心情,好似一個死去的肉體,靈魂被領到望鄉台上去看他的親人一樣惆怅無奈。
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女兒了。
金泰安在開元街下了車,壓低帽檐,調整了一下身上綁着的炸藥,向蔡東海的地下賭場走去,一步步,走向死路。
而不久之後,辛格會帶他剩餘的四個弟兄,坐上開往美國的飛機·
“田小姐,你報警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一位女警官生氣得将筆錄合上,不解地看着她。
田曉甜說:“真的就隻有這些人·
“你好好想想,金妙言在不在那條船上?
你的手是誰弄傷的,你又是怎麼能在那幫歹徒眼皮子底下逃生的?
别告訴我他們突發善心、憐香惜玉,隻是紮了你一刀打算小懲大誡!
”另一警員拍着桌子咆哮。
之前田曉甜被警方接回來之後,就做過一次簡單的筆錄,提到那群人中有金妙言,而警方在對金泰安進行圍堵時,也确實看到了一個女孩的身影,如今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改口,言之鑿鑿地稱金妙言不在那條船上。
“你不要有顧慮,把你看到的講出來,我們警方也好幫你啊!
”詢問筆錄的時候,警方通常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田曉甜垂下了頭,她不再開口。
有人說,若要報複别人,一定要挖好兩個墳墓,一個給自己刻骨銘心恨得發狂的人;一個,要留給自己。
現在,她正躺在自己挖好的墳墓裡。
她的家人被槍抵着頭,一旦她在警察面前胡言亂語,他們就有生命危險!
“你知不知道,你是唯一的當事人,如果你不出來指認,金妙言就逍遙法外了!
我們根本就定不了她的罪!
”唱白臉的警察失去了耐心。
“我隻知道這麼多,”田曉甜站起身來,揉了揉發麻的腿:“我可以走了吧?
”
兩位警官無奈地沖她揮揮手。
田曉甜走出警局,電話就打了進來。
“我已經按你們的吩咐做了筆錄,可不可以放了我的家人?
”眼淚落了下來,她從未經曆過這些事情,她今天才意識到,金妙言她根本惹不起,勢力不均等的情況下,她再用盡心機,也是枉然。
“當然。
不過我警告你,臭丫頭,以後放聰明點,再敢打我們大小姐的主意,我讓你和你的家人徹底消失!
”電話挂斷了。
田曉甜今天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蹲在地上,渾身發抖,久久無法站立·
米麒麟闖進了王局長的辦公室,面有喜色:“局長,DNA已經确定了,爆炸地點有金泰安的人體組織!
”
王局的表情頃刻多雲轉晴:“你的意思是說·
“他死了,我确信他死了!
我們抓了賭場裡兩個僥幸逃出來的小混混,大寶正在審,一定可以問出什麼來!
”米麒麟興奮地說。
他必須盡快落實自己的推斷。
法醫和法證辦公室都燈火通明,他們從案發現場找到幾十塊有可能是金泰安的人體組織,打算連夜做DNA驗證,身體受到了這麼嚴重的創傷,隻有一種可能——金泰安離爆炸中心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