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我陪你去上孕婦瑜伽班吧?
光在小區裡散散步也起不到鍛煉的作用,我昨天在網上查了,孕婦練瑜伽,有助于生産,而且能預防妊高症,産後恢複也會比一般人快。
”辛格建議。
金妙言猶豫了片刻,想到每天呆在家裡也挺悶的,便點頭答應了。
他随即将車開過來,扶着妙言做好。
收納箱裡放着一堆傳單,妙言随手翻來看,發現不是月子中心,就是産前培訓班,就問辛格:“你什麼時候開始關注這個啊?
”
“從知道你懷孕那一天起。
我現在怎麼也算半個專家了,亟待你的檢驗,看我這個準爸爸合不合格。
”辛格一邊開車一邊說。
“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些。
”妙言笑了笑。
“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
”辛格專心緻志地開車,嘴唇上揚成好看的弧度,他其實還沒有做好當爸爸的準備,當初知道妙言懷孕的消息,帶給他的震驚大于喜悅,在那樣殘破的家庭裡長大,他對家是極度不信任的,如果有了孩子,他會強迫自己去想,到底能給這個孩子什麼。
直到看到妙言,她辛苦的懷孕,努力做一個好媽媽,讓他意識到自己其實并不堅強。
妙言經曆的苦難不比他少,卻能欣然接受命運饋贈的一切,和她比起來,自己真是弱爆了。
做父親的資格是自己努力争取來的,無論如何,他必須勝任這個角色。
辛格帶着妙言出現在孕婦瑜伽班的時候,引起了一陣騷動。
他個子本來就高,再加上氣質出衆,站在一群萎靡不振的孕婦家屬中,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連瑜伽老師都忍不住給他開了個綠燈,允許他旁聽。
辛格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看着妙言做一些伸展、彎腰的簡單動作,看着看着,他發現一個特别嚴重的問題――那裡的孕婦,個個都比妙言胖!
看看人家那粗壯的胳膊、肥碩的腰背、滿月般的臉龐,再看他的妙言,除了肚子大點,哪哪兒都不像個孕婦,手臂修長,腰身纖細,連鎖骨都若隐若現,這說明什麼?
說明妙言營養不良!
他就知道,沒有他的日子,妙言受了不少委屈,想到這兒,不禁一個勁兒地心酸,開始盤算着怎麼給妙言補身體。
下午趁着妙言午睡,辛格開車去市中心上烹饪課,接待他那位家庭營養師五十多歲,慈眉善目的,身量苗條,面容紅潤,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盤成一個髻,氣質别提多出衆了。
“我太太懷孕七個月,我想學做孕婦營養餐。
”握過手之後,辛格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老師很明顯感到詫異,如此用心照顧懷孕妻子的男人不多見了。
她詳細詢問了辛格愛人的口味和身體狀況,下午教他做了什錦彩椒蛋包和青紅蘿蔔鲫魚湯,辛格系着圍裙,耐心聽完老師的講解,試着做這兩道菜,那一雙大手拿着菜刀,氣勢有了,靈巧度卻不夠,将菜切得大小不一,魚也因為火太大,煮得“粉身碎骨”,不得已,老師又重新準備食材,讓他做了一次。
“把你今天的勞動成果帶回去給你太太嘗嘗吧,她一定會很感動的。
”兩個小時的課程結束,老師體貼地将飯菜打包,遞到了辛格手裡。
“您說的是真的?
”辛格有些不信,這都是很普通的飯菜,而且他的手藝的确不怎麼樣。
老師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狡黠地沖他眨眨眼:“這不是普通的飯菜,是有濃濃情意的飯菜,相信老師,你就等着收她的甜蜜一吻吧!
”
“甜蜜的吻”?
聽起來不錯,辛格有些春心蕩漾了,想起最近妙言一直都悶悶不樂的,或許一頓自己親手做的美餐可以讓她開心一些。
他拿着一下午的成果匆匆回家,迫切要見到妙言。
打開房門,卧室裡,金妙言還在睡覺,天氣漸漸轉涼,溫暖的被窩對人有緻命的吸引力,再加上她晚上總是睡不安穩,頻頻起夜,因此越發困乏得不肯起了。
辛格輕手輕腳将飯菜溫在飯煲裡,靜靜地坐在妙言身邊,等她醒來。
好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看她了。
即使睡着了,眉頭還是皺着的,連夢裡都不開心嗎?
辛格就這樣端詳着,心是空的。
妙言的睫毛顫了顫,一滴眼淚順着眼角低落在枕頭上,辛格伸手想替她擦掉,手卻被她緊緊攥住了:“爸爸・别走・眼淚滴在辛格的手背上,溫熱的,令人心痛的。
“我什麼都沒有了・夢裡,悲劇再一次上演,清和的死狀曆曆在目,爸爸的離世猝不及防,他們都丢開了手,隻剩自己一個人孤獨地站在風裡,眼前是茫茫的霧,該走向他們,還是留在原地,妙言無所适從。
辛格見她這個樣子,心開始陣陣抽痛。
妙言,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隻要你肯打開你的心,就會發現,我其實一直在你身邊・
不知手被握了多久,由最初的酸麻變得毫無知覺,辛格小心翼翼地擠在妙言的床邊,不堪疲憊,也沉沉地睡着了。
我們最初對愛人是懷有美好憧憬的,希望彼此之間不僅是肉體關系,更重要的是靈魂的伴侶,默契好到一個微笑、一個眼神,對方都能心領神會,漸漸地,愛情結束于了解,你開始變得麻木,對愛人不再有要求,他還是原來那個他,懶得改變,你也改變不了。
這種無力感隻能督促你成為更好的自己。
金妙言終于敵不過年少時的強勝頑劣,被剮上千刀,也可以若無其事地起身走路,已不能像少女一樣為戀愛闖禍。
她從睡眠中醒來,看着枕邊熟睡中的辛格,想起前段時間,網上流行一句很矯情的話:“如果世界上曾經有那個人出現過,其他人都會變成将就”,誰不想遇上最好的那個人呢?
但如果那個人永遠不會回來呢?
如果那個人永遠沒有出現呢?
金妙言害怕永遠等待下去,她貪戀世俗情欲的溫暖。
“我隻能将他變為最好的那個人。
”她心想。
辛格瞞着妙言,偷偷去見了心理醫生。
“病人沒有來,我怎麼診治呀?
”女醫生兩手一攤,不滿地看着他。
“醫生,我今天之所以沒帶她來,一是她正懷着孕,身體情況特殊,二是我不想給她造成心理暗示,讓她真以為自己出了什麼問題。
”辛格解釋道。
心理醫生是個中年女人,見辛格這樣說,她也沒有過多堅持,轉身給他倒了杯茶:“我們聊聊吧。
”兩人在沙發上坐定,“能跟我說說你太太的情況嗎?
”
辛格沉吟半天,将妙言近期的狀況娓娓道來:“她的父親剛剛過世,前段時間,她因為這個離家出走了,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懷孕七個月,最近我發現她總是悶悶的,從來也不笑,像是變了一個人,經常躲到角落裡偷偷流眼淚,所以我很擔心她的精神狀況。
”
醫生思考了一下,向辛格建議:“你太太不見得就是産前抑郁,可能近期遭受了親人離世打擊才會這麼消沉的,她現在是特殊時期,藥物會影響胎兒,盡量不要服用,如果可以的話,多陪陪她,一旦她有異常的行為,要及時和我聯系。
”聽醫生這麼說,辛格稍稍放下心來,收了醫生的名片,就要告辭。
醫生站起來送他出門:“别太擔心了,很多孕婦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大多可以不治而愈,隻要親人給予足夠的愛和照顧,相信她很快會好起來。
”
辛格放心不少,從醫院出來,他打電話給公司的副總。
“凱文・剛開始說話,那邊的聲音就急吼吼地傳了過來:“我說大哥,你這幾天上哪兒了,電話也不接,也不來公司,我還以為你被人綁架了呢!
”
凱文是辛格在美國留學的同窗,畢業後就跟着他來到A市,幫着他打理公司。
辛格笑:“最近辛苦你了,我打電話來是要向你申請休假。
”
凱文的聲音像隻公鴨子,估計最近忙到上火:“這麼緊要的關頭你别給我開這種國際玩笑了成不成?
我這兩天口舌生瘡腳底流膿,您要是再不來,過兩天該給我發喪葬費和撫恤金了。
”
“誇張了啊哥們兒。
”辛格知道,如今公司正處在上市前的沖刺階段,要做得準備工作很多,他此時撒手不管,根本說不過去。
“今天下午來公司一趟成不成?
”電話那頭的音調降了下來,已經換成了可憐的乞求:“有幾個重要的文件簽不下來,咱倆得商量商量對策。
”
辛格覺得電話裡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數,便約凱文在小區外的咖啡屋見面。
十五分鐘,凱文的車就到了目的地,辛格迎出來,輕輕拿拳頭砸了他肩膀一下:“哥們兒,為見我吃張超速罰單,不值當的啊。
”
凱文哭笑不得:“哥,您别拿我開玩笑了,您今天能露面,我出門讓車撞死都值!
”說完還想唠叨幾句,被辛格按在了卡座裡。
“凱文,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跟你談。
”他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