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京師的第六天,照舊是天不亮,湯媛就被震天的敲門吵醒,卻不是賀維,而是阿全。
這家夥雖然好色,膽子卻很小,湯媛倒不怎麼怕他,磨磨蹭蹭梳洗完後才走出來。
阿全眼睛一亮,一雙眼睛東瞄瞄西瞅瞅的,自然不會對水靈靈的姑娘家發火,但不免要催她兩句,“去車上用飯,快點吧,你做什麼都慢,怪不得主上最不耐煩你。
”
廢話,換你被人劫持還能快得起來。
湯媛勉強笑笑,眼睛也骨碌碌到處亂轉,搜尋明通。
這裡除了她,沒有人認識明通,無形中起到了一定的掩護作用。
就在客棧的西面有座相對雅靜的院落與其相互連通,院落的正門口種了兩排綠竹,綠竹上挂着大紅的燈籠,飄飄蕩蕩,暧昧而幽豔。
這裡是來往客商的極樂地,既有色香味俱全的伎子,也有賣藝不賣身的伶人,但人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這日寅時還不到院落最富盛名的淸倌兒就接了位客人。
年輕高大俊美的客人,比清白之身的淸倌兒還罕見,他對小曲和舞藝絲毫不感興趣,隻丢下枚拇指大的金葉子,“做一次夠不夠?
”
淸倌兒微微擰眉,想說奴家賣藝不賣身,卻望着他俊美的臉怔了怔,又驚訝的看向金葉子,啞然失語。
其實這個淸倌兒并非清白之身,原是一個富家公子的寵妾,公子家落敗後她便投奔于此,所以遊戲一開始她就知道這個年輕的男子青澀的可憐,便愛憐的摸了摸他的臉,這個溫暖的動作讓他微微一怔,但他帶給了她從未享受過的快樂,直至天明。
離别之際,淸倌兒淡淡望着他,“昨日傍晚我見過你,你這麼做不怕妻子傷心嗎?
”
她在客棧的馬廄附近見過他,身邊還有個小妻子。
賀維一臉無所謂,對她揮揮手,一徑離去。
“小妻子”湯媛正坐在馬車裡啃麻椒雞腿,辣的紅唇微腫,泛着潤澤澤的光,她嗅了嗅默不作聲邁進來的賀維,又見他額頭微紅,眼角浸着情.潮過後的微茫。
難怪這麼久才出現,原來是躲起來自.嗨了,哈哈哈。
咦,不對啊,好香呢,像是女人家的脂粉……湯媛暗暗驚詫,原來他不是自嗨,是找人幫他嗨啊!
她撇撇嘴,繼續啃雞腿。
賀維垂下眼睫,并未因被識破而自慚形穢,男人的情.欲原就比女人旺盛,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至少他找了能找的人,沒有強迫她。
就這一點,她就該謝天謝地了,還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他?
“很惡心嗎?
至少我可以随便找女人,你敢随便找男人?
難道将來賀綸寵幸别的女人,你也敢蔑視他?
”他冷笑。
“賀綸才不會找别的女人。
”湯媛很不喜歡這個話題。
“自以為是。
”他轉眸漠然的看向她,“别忘了他是嫡子,是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人。
”
自古以來,隻聞有帝王一生隻愛一人,卻還從未聽聞一生隻有一個的。
湯媛想要寵冠後宮不難,獲得無上的榮耀也不難,但要後宮隻有她一人,簡直是做夢!
就算賀綸答應,宗人府還不答應呢!
當年深愛杜皇後的神宗還不是迫于壓力臨幸了兩名妃嫔,哪怕一年隻有一次,那也是臨幸,晚年還寵幸過兩個宮女。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人家感情的事要你管!
湯媛垂眸用力撕下雞腿上一塊肉,狠狠咀嚼,又狠狠抹了把嘴,擡眸看向賀維,“但他現在沒有,他隻愛我,将來的事誰能預料?
婚姻原本就是一場冒險的旅程,有人完美謝幕,有人中途分道揚镳,不管哪一種,不試試誰敢斷言結局?
”
她願意跟賀綸做一場無法預知的夢,不管結局如何,至少現在是完美的。
賀維冷笑,沉默片刻,故意潑她冷水,“那我殺了你,很快你就再也見不到他了,而他傷心難過之後照樣娶妻生子,這就是你們的結局。
”
哈哈。
湯媛無所謂的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人活着總要成家養小孩的,他能美滿我也算死而無憾。
”
這沒什麼不對,換位思考一下,倘若賀綸死了,她不也照常嫁人生子,畢竟愛情再珍貴也貴不過自己呀。
湯媛吃飽喝足,淨手淨面,無比自在的靠着車廂品茶,心裡卻在想,媽蛋的,明通怎麼還不來!
孰料馬車忽然一震,險些将車裡的她震地上,幸虧賀維手快,用力攥住她胳膊,外面也同時響起了老李粗啞的嘶罵。
原來有個和尚吃霸王餐,吃完了還不給錢,被店小二抓住之時,懷裡又掉出一包燕窩,當時掌櫃的就炸了,揚言非打死這賴皮賊和尚不可,特麼吃飯不給錢,不給錢還偷鎮店之寶!
不料和尚也不是吃素的,咬了兩個人就跑,跑之前還摸了一把老闆娘的臉,鬧得大堂雞飛狗跳。
那客棧老闆娘三十多了還沒嫁人,沒嫁人就是姑娘,豈能受此大辱,不扒那和尚的皮才怪。
她一邊指揮護院關門打狗,一邊催人報官,報哪裡的官,就是隔壁的驿站啊,裡面有幾十個官兵,乃這家客棧最大的靠山。
鬧成這樣,不急着趕路的人笑成一片,聚攏起來圍觀,隻因那花和尚但凡有機會就去摸一把老闆娘的臉,每摸一下老闆娘就一蹦八丈高,惹得趕路的也忍不住多瞅兩眼,此時大門口已經烏壓壓的堵成堆,而湯媛所在的車駕又排在頂後頭,急的老李左拐右繞,不停吆喝,無奈嗓門再大也喝不走鐵了心圍觀的群衆。
且說那賴皮賊和尚眼見勢頭不對,好家夥,都抄刀子啦,他連忙一頭紮進人更多的地方,險險避開一把破風飛來的利刃,可惜身後的騾子可就沒那麼好運,冷不丁了挨了這一下,疼的登時就發瘋,人群霎時四散奔逃。
車廂裡的湯媛推開賀維,伸頭就要往外看,卻被他一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