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媛睡了一夜,窗外春雨綿綿,曉光時分才将将停歇,滿庭新綠,雙燕呢喃,空氣清新如洗。
昨夜賀綸變着花樣的逞兇,湯媛隻能狠狠的咬,逮哪兒是哪兒,她不舒服的話,他也别想好過。
可終究抵不過男人的力氣,被他扣住後腦勺以右臉朝下的姿勢按在了光滑的絲緞被上,這太屈辱了,湯媛真心哭了出來,開始反抗。
但賀綸總有法子讓她不哭,迫她一起堕入無恥的深淵。
厮打了片刻,她總算安靜,賀綸一如既往的勝利,滿足的欣賞着為他而綻放的花兒。
聽見嬌彤進來添香的微小動靜,湯媛睜開眼,此刻身畔的被窩還帶着點溫度,賀綸早不見人影。
他一向起的早,跑步打拳練劍或者騎射,每天輪番着來,所以美男子的肌肉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竟也藏着辛勤的汗水。
就連晚上,也要拿女人練一練,身材能不好麼?
湯媛梳洗過後,換了身春裳,珍珠白的真絲小襖配寶藍底的馬面裙,裙幅上的淺藍色卷草葡萄紋優美而細緻,前面就說過,賀綸的眼光極好,很會打扮女人,但凡他覺得好看的,穿在她身上必定極為出衆。
十九歲這個年紀在後世根本就是小姑娘,但在大康卻是少婦,而二十五到三十則是熟透了的少婦,三十以上統稱為中老年婦女,簡直讓人沒處說理了。
湯媛盡量的開始适應這個被劃入成熟少婦的身份。
府中另外兩個掌寝含薇和紫露也已二十。
在大康,二十以上的奴婢若還無寵,一般的主家都會考慮為其婚配,或者允許自贖。
但她們都曾服侍過皇後娘娘,頗得信賴,否則也不會撥過來伺候裕王,如此,也算是有功之人,裕王仁慈,準她們自由離去,相當于提前了五年放歸。
紫露原就是個虛僞的,凡事又愛冒頭,但在個人得失方面算盤打的清清楚楚,也不失為一個明白人,她暗忖自己在裕親王府肯定沒前途,既争不過才跨入十六歲的萱兒,也搶不過最為受寵的湯媛,再蹉跎下去,純粹是幹耗自己,所以當湯媛喊她們前去叙話之時,她是毫不猶豫的接過身契,施禮謝恩。
反倒是含薇,一向愛生悶氣的,隻默默垂淚,不願離去。
她也有自己的想法,雖然自己的年紀稍稍大了點,但美貌并未褪色,又算得裕王身邊的老人,别的也不求,隻盼着将來能為他生個一兒半女,偶爾見一見他,也就滿足。
卻沒想到湯掌寝連她這種毫無競争力的人也容不下。
含薇垂着睫毛道,“皇後娘娘既然把我許了裕王,此後我便生是裕王的人死是裕王的鬼,縱然裕王的枕席輪不到我,但留我幹些雜活倒還是能用的。
”
這話多多少少含着點怨恨,好像她沒有寵是湯媛的錯。
話不投機半句多,湯媛隻把光明的路擺在那裡,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是去是留全憑自己拿主意,免得将來過不好還賴她。
湯媛笑道,“王爺會知道你的忠心。
”
當天下午,紫露就離開了裕王府。
如今暢和館隻剩含薇和萱兒。
至于湯媛為何沒喊萱兒叙話,道理很簡單,她以為萱兒是承過寵的,又頗得賀綸“喜愛”,那麼也就算是寵姬,如何就能輪到她來做主?
所以,是去是留自當由男主子賀綸來定奪。
況且萱兒去年才及笄,年紀很小,斷沒有這麼小就放歸的道理。
當湯媛還沉浸在即将與姐姐一家團聚的歡喜中,俞州城最大的港口遭遇了有史以來最為嚴重的寇亂。
原來當地的海賊竟與外來的倭人聯合起來,劫掠兩艘分别從暹羅和天竺而歸的大貨船,其中的财物大部分為貢品,加上貨船本身,損失高達四百多萬兩,相當于大康兩年的國庫收入。
且這兩艘船上還搭載了三十名納貢特使。
而遭襲的那晚,巡港值夜的還是湯媛的姐夫傅瑾年,在援兵到來之前,由他指揮水兵追擊,徹夜未歸。
這一戰皿水浸染大海,死傷無數,卻也成功的阻止了倭寇逃竄的速度,等來了大康的精銳兵力,那些賊膽包天的倭寇原本就是愚昧的烏合之衆,哪裡經得起精銳水師的打擊,當場死的死,投降的投降。
唯一可惜的是傅瑾年率領的那支隊伍從起初的五百人最後隻剩二百人。
而他本人也因中箭墜海不知所蹤。
這裡的“不知所蹤”基本已經可以斷定壯烈犧牲。
隻因大海茫茫,又身受重傷,就算還活着,如此泡一夜多半也活不了的。
可陸韬不死心,一面安排部分兵力善後,一面親自率領數十艘小船朝四面八方搜救,也幸虧他的不放棄,這一搜還真的救出了兩個幸存官兵,再根據他們的口述,繼續搜尋傅瑾年。
就在這紅日東升的大海上整整搜了五個時辰,那時傅瑾年的妻子也在家中破了羊水,被婆婆和穩婆架入産房。
一個生死不明,一個在鬼門關掙紮。
也合該傅瑾年命大,最終陸韬在一塊漂浮的燒焦木闆上發現了他。
他傷成這番模樣,老婆又在家裡生娃,誰也不敢去他家報信,陸韬便以最近時有寇亂,上峰為了加強安保措施,命市舶司巡衛大營連值三天三夜為借口掩飾傅瑾年未歸的真正原因,倒也唬住了傅家的人。
等娃平安降生,鐘離夢恢複了幾分體力,方才得知丈夫也才将将從鬼門關回來。
同時也得知了這個不怕死的為大康挽回了四百萬兩白銀的損失。
雖然這麼巨大的功勞不是他一個人的,但誰也不能否認他在其中起到的關鍵作用,這件事很快傳入京師,驚動朝廷,明宗親自題字褒獎那支死傷過半的英勇水兵團。
二百零八名幸存者,皆有厚賞,而傅瑾年則由正七品把總連跳數級,受封為從五品參将。
還沒用等到進京依靠裕王的恩蔭,傅瑾年已經獲得擢升,此番升遷是他真刀真槍拼來的,無人不敬無人不服。
鐘離夢抱着他哭,隻恨不能再捶死他,仕途比家裡的妻兒還重要嗎?
可是她更心疼他的傷口。
傅瑾年輕輕擦去妻子臉上的淚,“别哭了,你還坐月子呢。
哪個男兒沒有抱負,我不流皿拼命,将來就算升的再高,也不過是别人嘴裡一句‘他是裕王的連襟’。
這不是我想要的。
真正的男兒怎能隻靠别人的威勢狐假虎威,我得為你們娘倆打一片天出來。
再說京師達官顯貴多如牛毛,我一個七品官過去真不夠别人擡擡眼的,就如今這從五品放在那裡,也是再普通不過。
”
鐘離夢知他是個有抱負的,心中也略略開解,又想到自己和孩子從此以後都有了盼頭,那點子委屈也就漸漸淡去,轉而溢滿甜蜜,如此一來,她那個遠在京師得了貴人青眼的妹妹脊梁也能跟着她挺的更直。
她隻要想到妹妹要嫁的人是裕王,心口便嘭嘭嘭直跳。
卻說京師的湯媛一直掐着姐姐生産的日子,提前半個月就托張錄遣人送去了精心準備的洗三禮,一副仙童捧壽桃的赤金長命鎖并百寶長命璎珞,花樣都是她自己設計的,然後請了跟王府來往密切的金匠打磨,甚至還把賀綸送她的兩顆貓眼石鑲在百寶璎珞上。
他雖不喜她随意處置他的心意,但這回倒未說什麼。
也是,他還能說啥,身為人家未來的小姨夫,再牛叉又咋樣,還能小氣到送外甥兩顆貓眼石都肝痛?
沒過半個月,湯媛也收到了鐘離夢的回信,信紙中間還夾了一張印着嬰兒小腳印的澄心堂紙,感動的她眸中當時就沁出淚光。
再有兩日也是朱掌儀和裴掌儀辭别回宮複命的日子。
明宗放在四位皇子身邊的美人兒即将呈上各位皇子關于信義的答卷。
自古以來英雄難過美人關,倘若為了信義而對美人無動于衷,隻這份毅力和節操就足以告訴明宗,哪個孩子可堪重用。
他倒不是介意孩子風流,反而不風流的男人在他看來才是有毛病,但風流也分有原則和無原則,後者注定毅力薄弱不能成事。
此番賀綸與賀緘的掌儀,皆完好如初。
而賀纓的,根本就不用看了,其中一個才小産過。
明宗對這個嫡長子早已失望透頂,再加上章蓉蓉那件事,當時吐皿的不隻是明宗啊,可憐甄閣老也是一個月下不了床,就當大家都以為這老東西可能要歸西時,老東西居然又站了起來,倒是把章閣老氣的直吐皿。
如今的賀纓,手中的幾項權柄早已所剩無幾,隻餘一個唬人的親王封号,且隔三差五還要挨明宗一頓臭罵。
那麼賀維的掌儀如何了呢?
托湯媛的福,賀維足足三個月不能人道,三個月後也不是立即就能虎虎生威,是以男人的自信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如此一拖,就拖到了明宗十二年,眼看掌儀就要回宮複命,他便招來那個笑容很甜,看起來很乖的秦掌儀。
秦掌儀一見到睿王,雙頰就飛起兩朵粉暈。
一開始她并不想留在睿王府,隻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睿王潔身自好,與世無争,除了對她另眼相看,還不曾對誰特别好過,平日裡,她的視線稍一觸及對方春山煙岚般的眼眸便是小鹿亂撞,如今即将辭别,心中甚是失落,一腔委屈無處訴說,卻沒想到離别之前,他會招她前去。
此刻,秦掌儀根本就不敢看睿王的眼神,隻覺得呼吸都因他的靠近而急促。
别緊張。
賀維擡手輕撫她臉頰,含笑俯身看着眼睫亂顫的女子,“真漂亮。
”
秦掌儀的心霎時如被閃電擊中。
她仿佛嗅到了窗外春露的芬芳,也承受了這個極為年輕王爺的恩露。
事後,賀維起身連上衣也懶得穿,撩起長衫随意搭在肩上,丢給睡夢中的女子一張銀票,大搖大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