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庚王妃體諒庚王情場失意,安排一名準備多日的美婢前去伺候。
其實這麼做也不是一點私心沒有,倘若可以,她又何嘗不想自己來,然而身體狀況擺在這裡,着急也沒用,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庚王身上,還望他早日開竅。
再者,二人的年紀都不小了,不宜再拖。
話說那美婢,好容易盼來一次親近王爺的機會,卻不懂王妃為何不允自己塗脂抹粉,甚至還命她穿的如此清淡,仿佛宮裡嫁不出去的老宮女,就連衣裙上的熏香也是最普通的薔薇香。
卻萬萬沒想到效果奇好。
庚王擡眸發現了她,沒有移開視線。
換成平日,他何曾正兒八經的看過她。
哪怕她花枝招展的使盡渾身解數,下回再見了面人家照舊把她的名字跟别人弄混。
美婢心口嘭嘭嘭直跳,竭力鎮定的朝賀緘福了福身,“夜深了,娘娘吩咐奴婢過來伺候您就寝。
”
賀緘沉默片刻,朝她遞去一隻手,美婢的心髒差點兒跳了出來,大腦一片空白的将小手放在庚王掌心,柔軟的身軀随着他的力道一旋,轉坐他懷中。
“王爺。
”
“你傷不傷心?
”
“奴婢為何要傷心?
”
“本王給不了你什麼。
”
“陪在王爺身邊,就是王爺您給奴婢最大的賞賜。
”美婢除了激動多少也有點兒羞澀,這是她第一次坐在男人的腿上。
真會說話。
賀緘擡手蓋住額頭,往後一靠。
美婢好奇的端詳他線條秀美的下巴,“王爺,您在想什麼?
”
他在想一個人,一個傻子,特别倔強的那種。
“本王認識一個姑娘,喜歡本王的時候嘴巴比你甜多了,奇怪的是那些好聽的話兒每一句又都是真的,充滿了正能量,不像有的人,為了讨好你哄着你從你身上挖好處,淨說假話。
”他看向這個對自己說假話的姑娘,怎麼可能有人無欲無求,隻要待在一個人身邊就可以?
“那王爺何不娶了她?
”
“她不做妾,而且又喜歡上了别人,跟别個賣乖去了,見着本王便躲,躲不過還會抓本王的臉,磨的尖尖的爪子,非常兇。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輕綿綿的,賀緘轉眸望着小美婢呵呵而笑。
美婢确定王爺确實醉了。
可惜醉的不糊塗,依舊分得清誰是誰。
她大着膽子伏在他肩上,“王爺騙奴婢玩呢,奴婢才不信有舍得傷害王爺的姑娘。
”
賀緘閉上眼,下巴被女人的發鬓撓的有點癢,皺皺眉,别開頭,同時攥住一隻往衣襟裡伸的小手,繼續道,“信不信由你。
更壞的是連娘娘也偏心她。
她就拿雞毛當令箭,稍稍不合意立即尖着嗓子對本王喊‘我要告訴太嫔娘娘’,你說她怎麼這麼壞呀?
”
美婢無言以對,一個勁的納悶,世上怎會有如此不識擡舉的女人?
但她天生善解人意,也不再與王爺強辯,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他,“王爺說的沒錯,奴婢都相信,王爺也莫傷心,因為奴婢永遠都敬着您陪着您。
”
賀緘眯着眼打量嘴巴比蜜還甜的小丫頭,看得久了,人的臉仿佛也會變,變成另外一張,美麗的眼睛裡仿佛有兩盞燈,燈火從輝煌至熄滅,如同她被踐踏到無處躲藏的自尊。
最後兩年的她,基本是自暴自棄的,明知有無數的機會擺在面前,卻裝傻充愣,甘于隐匿冷宮。
其實她不是不想出來,而是冷宮外面隻不過是另一個囚籠罷了。
她并非争不過,是不屑于讓自己變得跟那些搶來搶去的女人一樣難看,反正她一無所有,即便成了主人最寵愛的小狗又怎樣?
她就在冷宮專心帶孩子,沒有人教過她,也不知她是怎麼帶的,那個孩子除了瘦了點,看起來居然還算精神。
那是個白白嫩嫩的小娃娃,眼睛像母親一樣有神,可惜他竟沒有福分抱一下。
現在想來,心裡苦苦的,澀澀的,卻又有一點點甜蜜,阿媛給他生過一個小娃娃,他的思緒在往昔中沉淪,又猛然一瑟縮,隻因想起了那個小娃娃是如何得來的,也想起她哭的有些沙啞的求饒聲,弱弱的喊着皇上、皇上,每一個字都支離破碎。
那天晚上,他吓壞了她。
不過他傷害了她那麼多,也不在乎再多一筆。
他仰起臉,眸心空茫,不知所望何處,上蒼既然要他重生又何必讓阿媛夢見前世,如此一來,他重生的意義又是什麼?
是為了求而不得痛苦一生一世嗎?
同樣的時間,遼東,湯媛正津津有味的翻閱管事整理出來的宴請名單以及各項開支,為下個月阿蜜的滿月禮做準備。
如今她的寝卧支了一張矮榻供乳母休憩,在矮榻與床之間放置阿蜜的小床,三個人如此睡了半個多月,賀綸完全無法插足,每每欲言又止,實不忍心打攪她初為人母的興緻,還是等三個月以後再說吧。
次日,湯媛翻看廚房拟的菜單子,恰好賀綸也在。
“阿蘊。
”她嬌嬌的喊了聲,月子滿十五天以後白媽媽和盧嬷嬷把門窗關嚴,在不透一絲風的屋裡幫她洗了澡,沐浴的水也是特别熬制的,那感覺不亞于脫了一層髒皮,這才有了拉賀綸靠近的自信。
不然能熏他一跟頭。
賀綸對她心裡的小九九一清二楚,嘴角微揚坐在她身畔,“下回讓她們念給你聽,這些單子有什麼好看的,傷眼睛。
”
“不打緊,我每回隻看一炷香。
”湯媛拉着他的手道,“右參議家的夫人阮氏跟我一見如故,自那次拜訪以後時常與我叙話,沒想到竟還是個古道熱腸,此番主動提及阿蜜的滿月禮,要在那日過來幫忙。
”
阮氏是這樣想的,就算郡王府的下人再能幹,把個滿月禮辦出花兒,也總得要一個體面的婦人出來招待女客呀,而郡王妃才出月子,體力有限,總不能讓仆婦代勞吧?
是以她主動請纓,願為郡王妃效勞。
這确實幫了湯媛一個大忙,湯媛在心裡也記了她一筆。
賀綸端坐的模樣很正經,兩腿叉開,雙手搭在膝上,但在膝蓋與掌心之間是她的小手,“右參議邢扇平跟俞知府素來不睦,恰好我們也不買俞知府的帳,她自然要親近你。
”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通過這次滿月禮湯媛又能看出哪些夫人太太是一夥的,而哪些夫人太太又是面和心不合,思及此處她不由一笑,捏了捏賀綸硬硬的手掌,“不過我看這個阮氏确實是個值得結交之人,看人的眼神還算端正。
”
“你喜歡就好。
”賀綸想了想又道,“阿蜜是父皇的嫡長孫女,他老人家迫于皇祖父的遺威才給阿蜜慶雲縣主的封号,不管他心裡怎麼想的,但終究是給我們做了臉面,也好讓懷平這邊的牆頭草做事之前重新掂量掂量,但誰來讀這個聖旨就不一定了,随便拉個太監少監難免要被人诟病,我想他應該會在老大老三老四裡挑一個。
”
這還用挑?
湯媛不假思索道,“那定然是老四。
”
賀緘和賀纓兩個大忙人才不會這麼閑,随便一個借口就能堵回去,而賀純又年幼,除了賀維還能有誰?
且他是出了名的背鍋俠,但凡别個不想要的差事全都甩給他,背了這些年都沒露出馬腳也是厲害。
然而賀維是薄荷賤人,知道真相的湯媛很不踏實。
還不如來個太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