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綸哈了一聲,低頭看她片刻才道,“小矮子,你的意思是本皇子戲弄你的原因……是出于奪人所好的興趣?
”
難,難道不是?
湯媛挺了挺兇,輸人不輸陣。
賀綸搖了搖手指,“你想多了,我沒戲弄你。
再一個,你是老三的心頭好嗎?
”
輕飄飄的一問将湯媛錘進了地底。
眼淚都差點給他氣出來。
幸而她别的本事沒有,偏就心髒堪比鋼化玻璃,“是,是啊,三殿下對我可好了,但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
”
“哦,對你可好了。
”賀綸撇撇嘴重複了一句,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他若真心對你好又怎會讓你這麼土?
一股濃濃的老太太氣息。
”
不是很懂她那條淺駝色繡了粉色纏枝花的裙子是幾個意思?
反正他年近四十的舅母都不會這麼穿。
話說湯媛今日的穿着确實老氣了點,主要是被太嫔娘娘含蓄的提醒了一番,既是要離開,也就别在賀緘跟前花枝招展了。
但是賀綸那句濃濃的老太太氣息多多少少還是傷害到了一顆少女心!
老太太又怎麼了,吃你家大米喝你家水了?
她相親的衣裙不知有多美呢,該他沒眼福看!
況且賀緘對她的好,她自己清楚就行,要他管!
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像他認為的那樣,用點瑪瑙碧玺就百依百順,他以為自己是誰,不就賠了她一對名貴的寶石耳墜,便以為她會眼皮子淺到立刻跪舔?
抱歉,她是喜歡錢,但真不稀罕他的。
湯媛趕着回去打扮相親,道不同不相為謀。
賀綸沒想到真把女孩子惹惱了,連忙攥住她腕子,扯到身邊,話語間隐隐有點服軟之意,“我知道你總是翹課,此番回去也是不務正業,你有這功夫虛度光陰,還不如去壽藥局治病。
”
大哥,你才是需要治的那一個!
湯媛冷不防被這麼一拽,随着慣性往前撲,賀綸笑着後退,見她實在要摔了,才伸手扶了把。
湯媛已是手忙腳亂,勉強扶着他站定,講真,她要是力氣有他大,現在就一棒槌輪死他。
賀綸看了她須臾,傾身貼向她的唇,“你且乖乖的,我要你做掌寝好不好?
”
你,你别伸進來!
湯媛花容失色,痛苦的嗚咽了聲,直到傳來章蓉蓉清脆的聲音,“五哥哥,你在哪兒呀?
”
賀綸一怔,松開鉗制,擦了擦自己嘴角,也想幫她擦擦,她早已喘息着後退數步。
章蓉蓉咦了聲,“湯宮人,今日下學怎地這麼早?
”
湯媛慌亂的整了下因為掙紮而歪斜的衣襟,屈膝施禮,“奴婢得太嫔娘娘召喚,提前下了學。
”
“這樣啊,那快些回去吧,莫要娘娘等得着急。
”章蓉蓉催促道。
湯媛應諾,後退幾步,轉身沒過多會子便消失在轉彎處。
章蓉蓉卻是一臉捉到了偷腥貓兒的神情,歪着嘴一步一步逼近神色如常的賀綸。
裝什麼假正經,方才我可都看的一清二楚呢!
“你這樣親她,她好像很不舒服呀!
你得到她的難度又增加了一尺。
”章蓉蓉白了他一眼,轉而委屈道,“你還沒親過我呢,我也要!
”
不用你說我也知她更讨厭我了。
賀綸興緻缺缺的警告了章蓉蓉一句,“休要在母後跟前亂說話,不然以後再也别去南三所找我了。
”
說完,抱着胳膊邁開腳步,章蓉蓉立即追去,對身後的人擺了擺手,不準她們跟的太近。
“湯宮人的嘴巴裡有蜜嗎?
你怎麼沒事就要啃人家!
太過分了,我咬過的包子你都嫌棄,人家的口水就是香的,惡不惡心啊你?
”章蓉蓉不依不饒,扯着賀綸,非要他也親自己,直到惹的他真動了怒才悻悻然松手。
那我親你好了。
章蓉蓉踮起腳勾着他脖子,吓得身後侍婢齊齊轉過身,然而賀綸隻需微微揚起下巴,她就什麼也夠不着。
吧唧,最終她硬是親了口他的喉結,笑着逃走。
哥哥,别忘了雨露均沾哦!
卻說這一邊“狼口逃生”的湯媛,走至無人處,将口中含了多時的唾沫吐出。
她垂着眼皮在地上蹲了片刻。
怪不得當初阿珞對她說,漂亮的男人其實也是男人。
那是阿珞侍寝後的第三天說的話,臉上略有些憔悴,不複當初對賀纓充滿向往時的神采。
或許當初賀纓也像賀綸那樣惡心,強行将……所以阿珞才那麼可憐!
她抱緊懷裡的黃.書,死死抿着唇,淚珠兒在眼眶打晃。
其實章蓉蓉應該都看見了吧?
不過那是她與賀綸之間的事,是吵是鬧都與她無關。
湯媛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仰臉看了看紫禁城上方四四方方的天,心情漸漸好轉,那日她回壽安宮換上了一襲桃粉色的留仙裙和寶藍色的短襖,襯得肌膚如玉,白的發光。
因她無法出宮,相親地點便定在了離羽林右衛值房相對較近的西崇樓。
譚钰今年已經十九,當越來越多的同齡袍澤陸續抱上兒子,他找媳婦這件事就愈發的迫在眉睫。
這日相親,宮正司的姨母打點了一個非常有經驗的燕喜嬷嬷躲在暗處,幫他觀察那位極有可能成為他媳婦的女孩子。
可他萬沒想到這個女孩子竟是如此的漂亮。
譚钰瞪大了眼睛。
湯媛也沒想到男方竟是如此的……怎麼說呢,如此的黑!
這倒不是嫌譚钰醜的意思,事實上這位黑小夥子很是俊俏,笑起來還有一口大白牙,眼睛更是黑白分明,忽閃忽閃的大雙眼皮兒,一看就是個忠厚老實的。
倆人靠近了一站,真真兒是黑白分明。
譚钰傻了,怔怔盯着湯媛半晌才支支吾吾一句,“姑姑……”
啊呸,他又不是宮裡的小内侍,喊她姑姑作甚?
譚钰大窘,急的撓了撓後腦勺。
湯媛撲哧一聲笑了。
躲在角落裡的燕喜嬷嬷卻是微微皺眉,又歪着頭仔細端詳片刻,這女孩兒的面相極好,天庭飽滿,五官嬌俏妩媚卻不失端莊,真真兒的旺夫相,大富大貴的模樣兒。
原來這燕喜嬷嬷在圈子裡竟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不但精通男女之事,還會給人看相,此番譚钰的姨母為了請動她,委實花了不少銀子走了許多關系。
既然湯媛的面相極好,那這位燕喜嬷嬷緣何還要皺眉?
原因很簡單,燕喜嬷嬷憑借多年的經驗,隐隐覺得這個女孩子承了男子的疼愛,否則不會面頰浮現桃花色,眸光掠視間微微的軟媚,但看她走路姿态又仍是黃花模樣……
燕喜嬷嬷感覺一時摸不太準,畢竟很多人的膚色并非那麼均勻,倘若這姑娘天生面泛桃花……那她不就冤枉人家了,最主要走路的模樣确确實實還是個姑娘家。
本着甯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的理念,燕喜嬷嬷回去之後将湯媛誇贊了一番。
譚钰的姨母很是欣慰,不管姑娘有沒有燕喜嬷嬷說的那樣好,隻要不被嬷嬷說一句不好,那人品相貌定然是沒有問題了!
再說回那兩個相親的小年輕,譚钰長這麼大還沒靠近過如此漂亮的女孩兒,心中歡喜,嘴巴卻像是給什麼絆住,連話都說不利索,而越說不利索他就越緊張,女孩兒笑得眼睛都彎了。
他又羞有窘,完了完了,仙女萬一看不上他這個傻子該如何是好?
“媛……媛……”他紅着臉喚她的名字兒,攥緊的手心裡全是汗,“我以後可以在這裡經常見你嗎?
”
外男是無法在宮中随意行走,更别提靠近内廷,是以他活動的範圍十分有限,唯有指望她不辭辛勞的賞臉過來見一見他。
當然這句話也存了試探的意思,倘若仙女不反對,那這個媳婦八成是定下了。
譚钰緊張的望着湯媛,唯恐她搖頭。
湯媛自是不能開口說好啊,因為說了會吓到譚钰,她抿唇一笑,垂着眼皮,譚钰心花怒放!
起先聽聞姨母說女孩子急着出宮,因此一旦看對眼親事就要很快定下,年底之前就得把人娶回家,那時他還略略有些遲疑,對即将與一個陌生人生活而莫名排斥,可是現在,他隻恨不能明兒就成親才好。
且說譚钰對湯媛驚為天人,如此反應,其實一點兒也不誇張,要知道皇宮可是一個網羅天下美人兒的寶地,她們本就是從普通人裡面擇選的佼佼者。
而湯媛,在一群美人兒裡可能不夠拔尖,但放在宮外面,卻絕對算仙女級别的。
直到仙女娉娉婷婷的越走越遠,譚钰還有些暈暈乎乎,喜不自勝。
所以說一見鐘情這種事根本就是要看顔值,倘若湯媛跟他一樣黑,再粗上一圈,他還能這樣?
譚钰歡天喜地的騎着馬兒下衙,當天便嘿嘿笑着但請譚母做主,也就是對那姑娘特别滿意的意思。
而那位在宮正司的姨母也沒意見,因為她相信徐太嫔和燕喜嬷嬷,既然各方面都妥當,那自是趕早不宜遲,譚母開始在家翻黃曆,争取擇一個良辰吉日将媳婦迎回家開枝散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