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漫長的痛苦,開始下一個輪回,這對飽受病痛折磨的人而言是解脫。
湯媛為徐太嫔能解脫而高興,至于留在世間的思念和悲恸,她會慢慢的消化,總有一天,當再次想起這個人時,她會展顔而笑,感恩相遇。
現在,她要把臉擦幹淨,用此前準備好的香粉掩飾紅腫的眼角,讓表情凝重且恰如其分的哀傷,然後活着離開京師。
因為遠方還有一個旺盛的小生命,等待着她。
她并不知有人在背後默看,直到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嗤笑,也或者那不是笑,就是單純從鼻子裡哼出的嘲諷。
湯媛駭然變色,猛地轉過身。
淺藍色的帳幔旁立着個又高又瘦的醫官,相貌普通,然那複雜又莫名的眼神,就算化成灰,湯媛也認得。
“你剛才是不是在笑?
”當驚吓散去,她的神情猶如猙獰的小獸。
“人死為大,我怎會在亡人面前笑。
”賀維看着她,撇撇嘴,“我不過是覺得徐太嫔可憐而已。
”
他反問她,“對死人撒謊很有意思嗎?
”
吹牛吹成她這樣,讓人都不知該鄙夷還是同情了。
湯媛恍若未聞,視線重新落在與徐太嫔交握的手上。
“我覺得她是病糊塗了才信你的話,事後稍微一琢磨,定會明白你撒謊。
”
“……”
賀維不屑道,“沒有你會死,一生一世一雙人,至白首而無悔,呼,你還真敢吹。
老五聽見了,一定很尴尬。
”如果不是這種環境,他或許真的會笑。
“……”
她依舊維持着跪伏床前的姿勢,臉上既無被人戳穿的羞慚,也無遭人嘲笑的惱怒。
“難道你們女人……活着的意義……就是能否擁有一個足夠愛你的男人?
”
“……”
“如果沒法兒擁有所有的愛,你們就要錢,然後拼命的生孩子?
可是我覺得你腦子不怎麼靈光,你懂什麼叫愛?
”
她側對着他,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這種态度終于激怒了賀維。
盡管沒人知道他的怒點在哪裡。
隻見他箭步跨上前,拽起雙腿早已跪麻的的女人,“我在跟你說話,為何一點反應都沒有,你聾了?
”
“你說完了嗎?
”湯媛問。
“……”賀維被她又輕又冷的聲音噎住。
“不管我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或者愛不愛吹牛,都輪不到你來管。
看不慣你就閉上眼,滾出去啊,誰請你過來的,你又憑什麼躲在暗處偷聽偷看?
”也不知是過度的悲傷還是憤怒,她的唇色看起來異常的蒼白,微微顫抖,如覆了層霜雪。
瞬間就撫滅了他滿心的酸戾。
賀維聽見自己的聲音又輕又低,“這當然不關我的事。
”怔了怔,他立即反唇相譏,“我并未閑到有功夫來聽你吹牛,不過是恰好有件正事要做。
”當她試圖掙開自己,他下意識的用力,猛然将她拉至身前,“你聽好了,這裡到處都是東宮的人。
”
“我比你清楚。
放開我。
”
“你以為老五在壽安宮外安排個暗衛就萬無一失?
”他稍稍用力,湯媛就感到疼,隻能緊緊按住被他握在掌中的胳膊。
她喘了須臾,譏諷道,“想來是不能夠萬無一失了。
誰能想到你這個變數。
”
“我知道你讨厭我。
可是别忘了,沒有讨厭的我,誰知道現在的你在誰懷中。
”他微微俯身,看着她,意味深長道,“我幫了你那麼多,你怎能一句話都沒有,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怎麼行?
”
“你想怎樣?
”
“别緊張啊,就是需要你配合做點事。
全當是付出。
”他将不停掙紮的湯媛往隔間拖,一邊拖一邊道,“這事也不怎麼不危險,最多事後我親自送你回遼東。
”
然而她真不稀罕。
卻沒想到湯媛的反應這麼大。
真個兒卯足了勁與他厮打。
賀維擰了擰眉,氣息漸漸也有點亂,一時拿不定主意,短暫的手足無措後,他目光微冷,不得不出手,握住女人纖細的脖頸,倏然一扯,就惡狠狠的定在了牆上。
話說湯媛怎麼也沒想到彼此間的力量和速度,存在着雲泥般的懸殊,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眼前一花,後背就貼上了冰冷的牆面,猶如一隻釘在砧闆上的魚。
越反抗,脖子上的力道就越緊,不管她如何伸手,也抓不到他的臉,摳不瞎他的眼。
他隻需伸直胳膊立在那裡,就能欣賞她撲騰的醜态。
女人的雙手在空中胡亂抓撓了一把,最終精疲力竭的垂落。
賀維一手叉着腰,側首看她,“現在可以聽我說話了嗎?
”
她面無表情。
“老五的人神通廣大,想來再多帶個人出宮也不成問題。
你别用這種眼神看我,一開始我就說過了,我要帶柳美人離開。
可惜你不怎麼合作,那就隻能換種方式了。
你看,這不是挺好。
放心吧,死不了。
”
原來他又在算計她!
如果可以的話,湯媛應該早已破口大罵。
她隻恨不能放開嗓子尖叫,招來所有的羽林衛,将他大卸八塊了才好。
娘娘若是在天有靈,就降一道閃電,将他劈去陰曹地府吧!
這個人渣!
“說吧,要我怎麼做?
”湯媛木木然的斜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