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功利,是齊文化倫理學說的又一特點,它跟儒家在義利之辨中,重義輕利不同。
管仲的道德哲學重視功利,他從人性論論述道:“凡人之情,見利莫能勿就,見害莫能勿避。
”(《管子?
禁藏》)“民利之則來,害之則去。
民之以利也,如水之走下。
”(《管子?
形勢解》)人本身就具有趨利避害的特質,至于道德,并不是人性本身所固有的,它是君主制定出來的行為規範。
既然如此,要人民實行這些道德規範,就必須用功利的措施以順從民欲,以便實行。
因此,除了口頭說教以外,還必須有物質手段,用賞罰引導人民來遵守。
總之,既重視功利,又重視禮義,是齊文化倫理學說的特點。
滔滔淄水自南而來,穿過齊都臨淄,進入樂安,斜身東北,曲曲彎彎,彙入小清河,奔向萊州灣。
淄水的性格,變化莫測,汛期水漲,茫茫蕩蕩,不見涯際,像下山的猛虎,脫缰的野馬,咆哮着,狂奔着,肆虐着,氣吞萬裡,摧枯拉朽,滌蕩着一切污泥濁水。
這時的淄水,它是蠻橫的化身,暴力的象征,霸主的同義語。
泰山巍巍淄水滔滔,這權威的代名詞,有誰膽敢在它的面前逞強,它便報你以滅頂之災。
孟春仲秋,它變成了歡快的小夥,活潑的馬駒,穿雲的燕子,盤旋的黃莺,打着滾,跳着高,唱着歌,歡騰向前。
朝氣蓬勃,充滿着青春的生機和活力,是它此刻的主要特征。
枯水季節,它則變成了一位文靜活潑的少女,提着潔白的裙幅,一路走來,輕歌曼舞,撤下了串串銀鈴般的笑聲。
少女出了臨淄城,徑直向北,走了十多裡路,斜身東去,見前面土地平坦,肥沃,河道縱橫,空氣中散發着陣陣稻香,觸景生情,不禁翩翩起舞,盡歡而去。
就在少女流連翩跹之處,有一個蠻大的村莊,全村二百多戶,以田姓為主,故名田班村(今山東省廣饒縣稻莊鎮段河村微偏東北),村子裡住着一家名門貴族,這便是田書,字子占。
世襲齊大夫,在齊國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與栾、鮑、國、高四大家族共同把持着齊國的政權,主宰着齊國的命運,猶如魯之“三桓”。
田書之子田憑,字起宗,齊卿,年輕有為,有智謀,娴于辭令,深得齊景公的寵愛與器重。
盡管如此,田府的宅第卻極其平常。
雖說它占地面積甚廣,前後左右有十多個院落,幾百間房屋,但卻低矮,不顯眼,且一律瓦脊草頂,與尋常人家相去不遠。
這裡雖是将門帥府,但卻無森然的戒備,平民百姓亦可随便出入,這是它有别于其他朱門深宅之處,因此也更使它聲名遠揚,令人歎為觀止。
從中間的大門進去,穿大堂,過二堂,步三堂,來到後花園。
以此為軸線,宅第分為東西對稱的兩部分,兩部分同一布局,同一規格,同一情調。
三堂為天然的界限,東西一線,前後有别。
前堂是議事、辦公、會客之處,後宅乃寝食、眷屬居住之所。
公元前545年,即周靈王二十七年,齊景公三年,八月二十八日,秋高氣爽,晴空一碧如洗。
突然刮起一陣陰風,沖出臨淄,掠過淄水,襲來田班村。
陰風化作烏雲,将偌大的田班村裹挾得嚴嚴實實,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田府的上上下下,田班村的老老少少,無不籠罩在烏雲的陰影之下,人人提心,個個吊膽,全都捏着一把汗,在為少奶奶――田憑夫人的安危擔憂,大家紛紛拱揖磕頭,祈禱神靈保佑善良的少奶奶趕快分娩,将門虎子迅速降生,母子平安,阖家團圓!
少奶奶姓範,芳名玉蘭,亦系大家閨秀,頗有教養。
白皙的瓜子臉,肌嫩膚細,猶如凝脂,常年泛着潤澤的光。
一雙蠶眉,兩泓清池,表情達意,勝似口舌。
她性格溫順,舉止娴雅,對長孝,對上敬,對下愛,凡與之接觸者,無不啧啧稱贊。
她喜歡穿白着素,一身白绫衣裙,裹着她那苗條的身段;纖纖細步,白蓮漂移;伫立遠眺,真是一朵亭亭的玉蘭花。
然而現在,範玉蘭卻在苦受煎熬,她在床上翻滾,跌撞,嚎叫,呻吟,慘白的臉上汗如瓢潑。
她雙手使勁把着床幫,指節咯嘣作響。
她上牙緊咬着下唇,殷紅的皿迹污染了衣衾。
她欲呼喊,她想破口大罵,然而卻力不從心,已經這樣折騰了三天三夜了,莫說是一個弱女子,即使是一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恐也無能為力了。
她的頭歪向了一邊,滑下了繡枕,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高聳、細膩、雪白的小腹有氣無力地鼓脹着,一起一伏。
她不再掙紮,一任命運的裁決與安排……
婆婆在室内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有似熱鍋上的螞蟻,她在祈求蒼天,她在哀告厚土,她在拜請神靈。
她在數落,她在唠叨,她在咒罵,她不知所雲,不知所為,瘋瘋癫癫。
年過古稀的祖母,一直守在孫子媳婦身邊,默默地垂淚……突然,她雙膝跪地,合掌向上,仰面朝天,撕肝裂膽般地呼喊:“天老爺爺呀,你為什麼這樣不公?
地老奶奶呀,你為何這般不平?
天神地祗呀,你們的心眼為啥如此不正?
我們田家的列祖列宗,可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壞事情,我的孫兒媳婦,善良得就是一隻剛剛降生的小羊羔,你們為什麼要讓她受這樣的折磨呢?
求你們睜睜眼,隻要能保佑我的玉蘭順順當當地分娩,保佑我的曾孫兒平平安安地降生,老婆子我誠願一死,來贖這前世和今生的罪孽!
……”老人說完,艱難地爬起身來,用襖襟往臉上一蒙,向案頭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