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孔門弟子正在做晚飯,或淘米,或劈柴,或燒火,突然黎鉏闖進采報告說:“今夜有人欲向夫子師徒下毒手,太宰說,請夫子即刻動身,免遭不測。
”
孔子明白了一切,急令收拾啟程,淘好的米被倒進口袋裡,裝上馬車。
馬車急速前行,車後是淅淅瀝瀝的水滴……
黎鉏将夫子一行送出城去,迎接他們的是茫茫黑夜……
黑暗吞噬了一切,遠山,近樹,城樓,隻留下模糊的身影。
夜幕下,城樓上一位身材矮小的老者,正在躬身施禮,拜送孔夫子遠去……
夜色濃重的茫茫的原野,孔子師徒正在疾馳趕路,不知走了多久,來到了一片樹林,正行間,松林深處竄出兩個高大的蒙面人,怒吼一聲:“孔丘,哪裡去!
”
子路忙撥長劍,但已來不及了,一歹徒挺搶向車内刺去。
與此同時,另一歹徒亦揮刀上前,像似欲争奪頭功,将第一個歹徒的槍架走,保住了孔子性命。
子路抽出長劍,與兩個歹徒格鬥厮殺,讓同學們趕緊保駕夫子前進。
兩個歹徒都十分骁勇,子路寡不敵衆。
說來奇怪,其中一個明在與子路格鬥,暗中仿佛卻在助子路一臂之力,因而子路方得以和他們厮殺若幹時光而不分勝負。
突然,一歹徒追上了孔子,挺槍便刺。
另一個也追了上去,見擋架不疊,手起刀落,将頭一個歹徒砍為兩段。
子路從後邊殺來,見狀似乎明白了一切,不再進攻。
蒙面人解去面上黑布,抱拳躬身道:“夫子受驚,奴才這廂賠罪。
”
孔子急忙還禮:“壯士保護孔丘不死,恩重如山,何罪之有!
”
壯士提過那顆皿淋淋的頭顱,用刀挑去黑布,星光下隐約可辨右額角上那道三寸多長的刀疤……
又有三名壯士從松林中出來,一齊向孔子施禮問安,他們都是奉晏太宰之命,暗中保護孔子師徒出齊境的。
高昭子的陰謀破産了,他與晏嬰的較量再次以失敗而告終。
當然,他不會就此罷休,正在思慮這場鬥争的前前後後,總結失敗的慘痛教訓。
晏嬰執政,三十年來,始終奉行着睦鄰友好的外交政策,尤其是對魯,互為唇齒,曆代聯姻,素為甥舅,決不肯輕易用兵,在一些臣僚看來,有許多天賜伐魯良機,都被晏嬰有意地放棄了。
齊魯關系,屢屢一觸即發,都被晏嬰緩和了。
正如晏嬰對孔子表示的那樣,在他執政期間,決不使齊魯交戰。
晏嬰對魯,頗有些逆來順受,他每每力排衆議,惹得群臣議論紛紛,乃至不滿。
高昭子正是抓住了齊魯關系的這一現實,大肆制造流言蜚語,諸如晏嬰賣國求榮,犧牲齊國的利益,換取個人的賢名;晏嬰接受俘“三桓”之重金賄賂,裡通魯國,是魯之季孫氏安插在景公身邊的一個内奸……危言聳聽,不一而足。
千遍謠言成真理,衆口铄金,久而久之,昏庸之輩漸漸對晏嬰失去了崇戴與信賴,乃至離心離德。
正是在這種形勢下,魯國發生了内亂,魯昭公與孔子師徒先後來到了齊國,推動着高昭子這個彩球滾動得更加歡快了,無處不現,耀眼生輝。
為了除掉晏嬰,高昭子拟定了兩個方案,第一是收買孔子師徒,借刀殺人;第二,唆使景公親近重用孔子,出兵助魯昭公複國歸位。
這第二個方案,可收一箭雙雕之利,一是以孔子抵消取代晏嬰的影響和位置,孔子既是靠高昭子薦舉、周旋而為景公所用,則必然對高昭子感恩戴德,甘願為其所用。
當然,用孔子,這不過是權宜之計,最終的目的還是要自己把持朝政。
二是給滿朝文武和舉國上下造成親魯、媚魯的錯覺,而這一切正是太宰晏嬰所為,屆時再組織力量,發動政變,殺死或驅遂晏嬰,像當年殺崔杼逐慶封那樣。
欲實現這第二方案,必須要有強大的軍事實力,光靠高氏一族孤軍奮戰,猶似以卵擊石,隻有高、栾、田、鮑四族聯手,方能夠抵禦晏嬰的強大勢力,戰而勝之。
自孔子師徒一踏進齊國的疆界,高昭子這兩條方案,便雙管齊下,尤其對那第二方案,更是煞費苦心,幾乎傾注了全部心皿和力量。
欲聯絡四族,同心一向,對付晏嬰,并非易事。
雖說四家都想寵于君王,都有取晏嬰而代之的野心,但他們畢竟曾發生過不共戴天的厮殺格鬥,欲捐棄前嫌,破鏡重圓,談何容易!
高昭子輾轉數夜,熬煎多時,方忍辱含垢,鼓足勇氣,硬着頭皮,登田、鮑二府之門,遊說聯絡,曉之以利害,動之以真情。
高昭子的祖父高強,年輕時便嗜酒成性,栾施亦系酒鬼,二人常在一起狂飲,每每喝得酩酊大醉。
田無宇和鮑國,則是正人君子,十分鄙視栾、高二人的醜惡行徑。
久而久之,四族形成兩派,彼此少有來往。
高強與栾施一起聚飲,醉後常議論田、鮑兩家長短,田、鮑聞之,漸生疑忌。
一天,高強與栾施又在飲酒,醉中高強鞭打奴仆,栾施非但不勸阻,反而火上澆油,緻使家奴皮開肉綻。
奴仆懷恨在心,乘夜色奔往田府,向田無宇報告說:“栾、高欲聚家甲偷襲田、鮑二家,時間定在明天下午。
”出田府,奔鮑宅,家奴所言雷同。
鮑國信以為真,當夜約田無宇密謀,決定先發制人。